糟面饼的味道
□王海燕
清明小长假第一天,和爱人携一对儿女回老家扫墓。刚进门就看到桌子上一篮糟面饼,黄灿灿,香喷喷。婆婆笑盈盈的说:“知道你们要回来,一大早就起来烙饼留给你们回城时带着……”
糟面饼,也叫发面饼,用糟头发酵后用土灶锅烙的饼。小时候,谁没被母亲打发到大叔二妈家借过糟头。以前穷的时候,小麦磨面时舍不得脱掉麸皮,面粉麦麸一起吃,这种面叫“连根捣”;现在叫“全麦”,抢手货。全麦面包全麦面条,现代人应该多吃点“连根捣”,又减肥又健康。
婆婆家在只有旱田没有水稻田的北吴集最西边,糟面饼是一日三餐的主食。记忆中,冬天婆婆常常是前一天晚上睡觉前和面,和面讲究三光,即:盆光、面光、手光。也就是和好面后,盆上一点面糊都不会沾,面团光溜溜,手上一点面都没有,才算成功。把和好的面用纱布盖好放在被窝里“发”着,等到第二天天麻麻亮时,面起了满盆的“马蜂眼”,婆婆便开始忙活起来。施碱水,揉面,先把面搓成长条,然后用手均匀地拧成一个个大小一致的面块,再揉成一个个圆形,用手按成一个个扁平的圆,再醒一会儿便可以上锅烙饼了。烙饼烧的柴禾不能太硬实,要柔软,所有柴禾中麦草最佳。烙饼最讲究的是火候不能大,大了会把饼烙糊了;也不能小,火小了,锅热的慢,饼会粘在一起。
糟面饼有多种做法,婆婆喜欢在面皮里包花生碎、酸菜、白糖等。中秋节或者腊月二十四,做糖饼也是我们农村中秋和送灶的习俗。中秋节的糖饼代表着团团圆圆,腊月二十四的糖饼也叫“送灶饼”,里边包的糖是让“灶王爷爷”吃了嘴变甜,上天只说好话不说坏话,再顺便捎点粮食回来。
糟面饼有很多种吃法,怎么吃都行,冷嚼可以配萝卜干、大头菜;上蒸笼加热有不一样的麦香味;可以切成片油炸,可以切成片加糖泡甜的;可以切成片配点白菜豆腐茶馓煮咸的,加点羊肉就是陕西的名小吃“羊肉泡馍”。糟面饼最搭配的还是红烧小杂鱼,在我老家沟沟渠渠鱼情特别好,弟弟们总能捉到鱼,母亲把大鱼小鱼小龙虾一锅炖,糟面饼蘸着鱼汤,农村人的饕餮盛宴。
小时候,觉得奶奶做的糟面饼是最美味的。那时苏北农村物质贫乏,能吃饱穿暖是最幸福的事。我们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都挤在一起住,我们六个孩子没有什么零食吃,家里的米缸常常见底。我和大弟常常巴望着双胞胎弟弟小壶饭能吃剩下,好让我们俩尝尝,常常是失望地咽着口水。于我们而言,能吃到糟面饼更是件幸福的事情。记得有年发大水,麦子都被淹了,奶奶将仅有的收成磨成“连根捣”,做成饼放在篮子里,挂在堂屋的横梁上。放学时我们就像小馋猫一样搬个大板凳站着,将饼从篮子里拿出来,用开水泡泡慰劳我们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后来我在离家二十几里的古镇读中学,每到周末回家,奶奶总是会做糟面饼给我带到学校做口粮。有一年奶奶怕我吃不饱,怕我肚里缺少油水,竟然在饼里包了荤油。也就在那一年,原本瘦弱的我竟然胖了好多!那包了荤油的糟面饼,凝聚着奶奶对我的关爱,在那贫困的年少求学生涯中,带给我温暖,又给予我前行的力量。
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想吃什么饼都能买到:有葱香饼、千层饼、酱饼,五花八门不胜枚举。面越来越白,品种越来越多,却总都比不上奶奶、母亲和婆婆做的糟面饼,因为里面有我童年的记忆和味道,更有家的温暖。
作者:王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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