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肉有很多种,什么芋头烧肉,毛氏红烧肉,腐乳烧肉,如果分派系,还可以分出“上海本帮红烧肉”,“苏式红烧肉”,“湖南红烧肉”,“江西红烧肉”等等。既然是看懂上海,阿拉自然是要为“本帮红烧肉”站站台的。
“麻将牌和骰子块”
有人说,上海人做红烧菜的统一特征,是“一手酱油瓶,一手糖罐头”——红烧肉,这道著名的本帮菜,就充分体现了“浓油、赤酱、口感甜”的特点。一碗红烧肉端上来,肉色外表发黑发亮,可是食用时又不会觉得油腻。
正宗红烧肉取猪五花为原料,后臀肉最佳,上档次的餐厅,只取正中的肉,将肉块切得四四方方,边角料都做了员工餐,饱了自己人的口福。
现在红烧肉都切成麻将牌这样一块块了,听姆妈说,在那个肉侪是凭票供应的年代,屋里厢烧的红烧肉切的侪是“骰子块”,一块红烧肉只有手节头噶小,而且,噶小一块肉,要过一大碗饭,而且还不是每个礼拜有的吃——所以,姆妈爹爹经常会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生活改善,要感谢邓小平”,是的,“骰子块”红烧肉,不管人还是肉,浓缩的侪是精华!哈哈。
上色有讲究
红烧肉要红,调料自然少不了。上色分两种,普通做法用酱油着色,生抽淡咸,老抽浓甜,根据不同喜好使用,或者搭配使用;另一种做法是用糖上色,白砂糖熔在热油里,颜色就出来了。即使用酱油上色,糖也是要放的,讲究点的就用冰糖,上海菜偏甜,糖又能调鲜,所以红烧肉的口味,就是鲜甜一体。
本地人烧红烧肉还要考究一点,红烧肉里放的是冰糖,还会加上红枣,丈母娘家就欢喜这样烧,我每次都能吃到“打了耳光都不肯放”——只不过,查出三高以后,浓油赤酱只好暂时拜拜了。
至于什么样的红烧肉最好吃,个人心中自有答案,那就是自家的红烧肉,说得再玄乎一点,就是姆妈、或者外婆烧的红烧肉——听起来,就会让人温暖如春。
当一碗亮泽的红烧肉端上桌,在未开动前,拿手轻拍桌面,肉会微微颤抖的,才是正宗,心底那些细碎柔软的情感,也会被唤醒。老早底,我们都住弄堂的,72家房客,哪家要是烧红烧肉,真是会整栋楼都飘香,嘴巴馋的,恨不得到灶皮间去偷两块吃吃。
放点“和头”有米道
为什么上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对红烧肉心心念念呢?其实,难以忘记的不是红烧肉的味道,而是一种“屋里厢的味道”。不相信,侬去问随便一个上海人,他们不会说红烧肉“哪能哪能好吃”,总归会说,阿拉外婆烧的红烧肉哪能灵光,阿拉姆妈烧红烧肉会放点啥“和头”。(上海话,音同“户头”)
啥叫
“和头”
“和头”实际上就是和肉烧在一起的食料,最常见和红烧肉一起烧的,就是百叶结——上海话里有一句,“乌搞百叶结”非常形象生动,意思就是“瞎搞,捣乱”。
红烧肉百叶结
通常,烧到后来,大家吃的侪是百叶结,而不是红烧肉了,为啥?肉的味道全部被百叶结吸走咧!个道菜直接改名,叫“红烧百叶结”!乃么,真叫“乌搞百叶结”了。
还有一种“和头”,也是上海红烧肉里,常常会出现的,个就是一只蛋。记得几年前,我带爹爹姆妈去屋里附近,延安西路番禺路一家饭店吃饭,菜单上看到一道菜,名字叫“猪八戒踢皮球”,我是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道菜究竟是什么,最后,服务员估计等伐急了,直接介绍:“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外婆红烧肉”,哦!原来“皮球”就是迭则鸡蛋啊!
做了考究点,“皮球”是“虎皮蛋”,啥意思?实际上,就是鸡蛋表面起黄褐色皱纹,因为状似虎皮而得名。“虎皮蛋”外酥香软,肉里细嫩,吸卤多汁,汤汁醇厚,香气四溢。
侬看,上海主妇聪明伐,哪些“和头”可以搭配红烧肉,侪是有讲究的,要吸得了味道,但又不会让肉味“嘎忒”(上海话,“变味、串味”的意思)。所以,“和头”在上海话里又引申出了“好和头”的说法,用来形容某个人“很好说话”,“很好相处”。
屋里厢的梅干菜红烧肉,吃到最后只剩肉没有梅干菜了
有人会说,笋也可以做红烧肉的“和头”,还有梅干菜,不过,有一道菜叫“竹笋烤肉”,烧法和红烧肉完全不同,千万不要混淆了——这话哪能讲?上海闲话里“竹笋烤肉”是“拿尺打屁股”的意思,小辰光天天吃“竹笋烤肉”的,估计不在少数。
当红烧肉走进了高档饭店之后,“和头”就开始出花头了,花胶、鲍鱼侪来轧闹猛了,侬讲讲看,这到底是吃红烧肉呢,还是在吃鲍鱼,所以,有辰光,这些“花头精”侪是骗骗“野宁头”,斩斩“冲头”的。
一块红烧肉,在普通人眼里只是一道美味,而在很多上海人心里,却是藏着一段故事,一段回忆的。相信看到这里,每个人都和我一样,肚皮已经咕咕叫了,好了,不能再写了,否则,大家要跟着我“三高”了——侬吃肉,我只好吃泡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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