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烛火的照耀下,棕褐色的字迹缓缓地在火光下现形,看得香珠又是一阵泪水上涌。
她家小姐可见是在宫中受委屈了,否则就以往那个马虎的性子,怎找得到这样隐蔽的传信方法?
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辛太妃一说,就老老实实的将要交代给她的事,一五一十的写在信中,完全不会去想辛太妃有没有别的心思。
虽然人是香珠找的,但毕竟已经二十年未曾来往过了,她找关系递上话时,早就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可能。
毕竟于老爷夫妇已经离开都城这般久,又有几人还能记得曾经的交情呢?
就算如辛太妃这样还记得的,香珠也要提防一番是不是别有心思。
唉!香珠思绪一时飘远,但她的手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仔仔细细地将信封一一烫过。
这才将信封放到桌上,抹掉方才感叹小姐长大的眼泪,眯着眼睛仔细看这段隐藏起来的重要信息。
半碧、加木、云外子……这几味药,纵使香珠未曾生育过,但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这不是用来避孕的吗?!
香珠气极,她家小姐才进宫就被太后针对,估计也是和外头这些迂腐的文臣一样的想法,觉得她家小姐不守妇道,勾搭皇帝。
但分明就是皇帝勾引她家小姐!过分!她家小姐那么乖的一个孩子,若不是皇帝非要缠上来,她早就给小姐找好了夫家,何必进宫做妾?
香珠越想越气,但还是一字一句地将林暄妍的吩咐记在了脑中,打算明日一早就去府外找名医看看这方子。
第77章 用同心结钓一个皇帝
到了翌日清晨,外头的鸟雀有些吵嚷,许是远处的卓常在迁宫惊到了它们。
昨晚杨才人与皇帝的对话,林暄妍其实是没太听清的,但得益于她站的比较靠外,所以还是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奴”、“殿下”这样的字眼。
再根据后面皇帝的吩咐和卓常在的失态,也就不难猜出杨才人求了皇帝什么。
只能说这位杨才人实乃宫中一等一的好人,被卓常在牵连被贬受罚,完了还给卓常在求了个迁宫的旨意。
毕竟发生了这样不吉利的事后,日后皇帝估计很难再踏入怡和殿了,虽然据林暄妍所知,怡和殿的俩人已经半年没受宠了,但万一呢。
如今将卓常在迁出怡和殿,倒没这么多顾忌了。
只是,如果撞见杨才人烧纸钱是卓常在故意所为呢?
毕竟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晚上是休息的时候,一般也没人会大晚上的串门,尤其昨夜还是百鬼夜行的中元节,卓常在去杨才人的敬宁阁就很可疑。
偏偏尖叫的时候正好有侍卫巡逻。
但林暄妍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若真是卓常在刻意为之,如果杨才人没有借相伴多年的情谊替卓常在求下旨意,怡和殿不吉利了,卓常在岂不是更加不得圣宠?
想不通的事,林暄妍只略略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放下了。
与其在这种事情上耽误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结束这只送书不来人的尴尬场面,这狗皇帝再不来,她就要来葵水了!
许是昨夜发生了杨更衣的事件,今日皇帝连书都不送了。
林暄妍决定,主动出击!
不过在这之前,林暄妍特意找之杏与陶宝林跟着打了几条络子。
林暄妍于手工活上确实是差了点,但络子不比刺绣,还是简单许多。经过一天的苦攻,还算是编了一条满意的同心结。
深夜,就连虫儿嘶鸣都有气无力了。
林暄妍换上宫女的衣裳,拉着之柳偷偷地从凝真殿的小门出去。
太初宫附近有一处小花园,据说皇帝去得还挺勤快,甚至有传闻,宜美人就是那里拈花一笑,才得了皇帝的宠爱。
这次林暄妍也是要去那处舒蕊园,
当然,林暄妍不是要仿着宜美人的做法直接去勾搭,若要这么做,也不会特意选在深夜了。
“主子,有人!”之柳连忙将林暄妍往旁边一拉,低头默默贴着墙根走。
虽说到了深夜,但总有那么些人还在后宫行走,除了侍卫,偶尔也能见到宫女太监。
林暄妍虽然换了身宫女的衣裳,但毕竟这张脸美艳动人,难免会被人认出。
俩人一路躲躲藏藏到了舒蕊园,之柳留在外面放风,林暄妍则赶紧走进林园深处。
但林暄妍也没在里面停留多久,将今日编的同心结络子挂在一株离太初宫最近的树上,便从舒蕊园中走了出来。
但从舒蕊园中出来,林暄妍却没急着走,带着之柳在旁边闲逛。
走了几圈,途中经过了好几轮侍卫,林暄妍躲得过就带着人又躲进舒蕊园,躲不过就装作是路过的宫人。
反复几次后,之柳都疑惑了:“主子,我们还要做什么,不回去吗?”
主子来之前的说法是,想与皇上和好,但是怕直接去寻见不到,故而挑了话本中,于小姐与曲公子约定见面的方法——
往院中伸出墙外的树枝上挂上一条同心结的络子,就代表着想见面。
只是林暄妍都挂上了络子,怎还在原地徘徊呢?
“嘘!”林暄妍示意之柳噤声。
正好前面等来了林暄妍想要的人:两名太监,看方向还是从太初宫过来的。
这人再不来,她就得拉着之柳回去了,毕竟逗留太久,容易让巡逻的侍卫起疑。
待两人稍稍走近一点,林暄妍立马左脚踩右脚,啪唧一下摔倒在地。
之柳惊呼,却不敢直呼“主子”,连忙闭了嘴要去搀扶林暄妍。
谁知林暄妍却捏了她一把,过了一会儿才顺着她的手从地上起来。
这边的动静成功的吸引了两名太监的注意,但这时林暄妍却拉着之柳转身回宫了。
之柳看着林暄妍对她微微摇头的模样,只好先咽下口中的疑惑,一路不发一言的跟着林暄妍往回走。
“主子。”知顺听到轻轻的扣击声,连忙将小门打开。
看到林暄妍脸上轻松的神情,就知道此行顺利,知顺顿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脸上也溢满了笑容。
待三人回到天照榭,等候多时的之杏立马迎了上来。
之杏一见到林暄妍,眼里的惊慌立马化作了泪水掉了出来。
天知道她穿着主子的衣裳对窗看书,心里有多忐忑。
“好了好了,”林暄妍温柔的拭去之杏脸上的泪水,“我回来了,去将衣衫换了吧。”
话落,之杏立马像是卸下一个重担般,挺直的脊背都垮了几分,立马回到房间更衣。
而林暄妍则是在之柳的服侍下唤回自己睡觉时的亵衣,换过衣裳的那一刻,林暄妍也松了口气。
但她不是因着穿了宫女服饰而提心吊胆,实在是宫女的衣裳有些粗糙,远远不及妃嫔衣裳来的柔软舒适。
虽说前世入过大牢,扎肤的囚服都穿过,但这世毕竟一切还未发生,如今仍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娇小姐,自然不适应下人的衣裙。
不过若是今晚的谋划没能成功,明晚林暄妍还得换上这身衣裳又去。
之柳给林暄妍解开发髻时,忍了许久终于问道:“主子,为何将皇上送您的暖玉丢在那儿?”
是的,林暄妍故作摔倒后,从腰间将暖玉取下放在了地上。
“你呀。”林暄妍顺手拿起一支发簪敲了敲之柳的头,恨铁不成钢道:“话本中的于小姐与曲公子是早有约定,才用同心结作为私会的信号。”
“可我与皇上哪有约定?自然只能将可以算作是定情信物的暖玉扔在那儿,等人来捡咯。”
之柳摸了摸被敲的地方,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
主子想事就是比她想得多。
第78章 心上人
第二日,由于皇后免了请安,林暄妍便安安心心的躺在天照榭里,重新编了一条同心结,再将皇帝送来的话本看完,然后……
然后并没有等来皇帝,就连新的话本也没人来送,显然昨晚的同心结失败了。
但林暄妍也没气馁,不论是挂同心结还是丢暖玉,都是有一定的几率在的,一次成功是运道好,多次才能成功才是人生常态。
故而这夜待到烛火阑珊时,林暄妍再次换上宫女衣裳,带上人从角门偷溜出去。
这次在之杏的强烈要求下,留在天照榭对窗看书的人换成了之柳,将之杏带了出来。
由于昨夜已经走过一次,这次林暄妍熟门熟路的低头避开各路有可能会碰到的宫人和侍卫,再次来到熟悉的舒蕊园。
但之杏是第一次,从她说话的嗓音里就能听出她的紧张了,“主子,你、你快去快回。”
见之杏说话都有些磕巴,林暄妍倒是不急不躁,依旧是走到林子的最深处,将怀中的同心结络子挂在树梢上,还闭目装作许愿的模样停留了一阵才走。
就算此时皇帝大概率不在,林暄妍还是要将戏做到最好。
“主子!”之杏一看到林暄妍出来,就立马上前想赶紧回宫。
然而林暄妍却不急,制止了之杏的脚步,低声道:“昨日我在这儿丢了陛下送我的暖玉,我们找找再回去。”
“什么?!”之杏一声惊呼,“丢在哪儿了?主子怎么白天不说呀,过了一日,还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给捡走。”
之杏絮絮叨叨,在林暄妍手一指方向后,立马躬身细细搜寻过去了。
看着之杏满脸的焦急,林暄妍满意的点点头,果然,她没提前说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过了一天,俩人来来回回的寻了几趟,眼见着巡逻的侍卫都要起疑了,暖玉的影子都没见着。
“主子,怎么办呀!”之杏急得跺脚。
而林暄妍的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小太监,立马拉着之杏继续在地上寻找,一边低声道:“再找找,实在找不到就回去吧。”
之杏觉得是找回的概率不大了,但是主子发话了,也只能继续跟着找。
没走几步,那边的小太监走了过来,喝道:“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之杏被吓得一抖,小太监愈发觉得可疑,再不说话,“我可就要喊人了!”
林暄妍拍了拍之杏的手安抚她,随后低头上前几步,回道:“这位公公,我昨日在此丢了一件极为珍贵的东西,特来寻找。”
小太监皱眉,正要训斥满口胡言,怎白日不来寻找,偏晚上幽暗时再来?
恰好这时一阵风吹来,摇落了枝头的几朵娇花落在宫女的发梢肩头,也正好吹开了茂密的枝桠,让一缕月光在宫女微微抬起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你……”
小太监呼吸一滞,纵使风过月光消失,惊鸿一瞥的艳丽容颜依旧烙在了他的心间,似乎有些眼熟?
林暄妍重新低下头去,嗓音里透出几分紧张与羞意:“是一块玉,是我的心上人赠我的,若是公公见过,麻烦告知我。”
说罢,林暄妍就扯过之杏匆匆离开了。
徒留下小太监在原地细细品味方才的容颜,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这样妍丽的美貌,他不可能忘记才对。
但小太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毕竟他身为最底层的奴才,平日里见到主子都是弯腰垂头的,唯恐冒犯。
于是小太监回去时,成功被大太监骂了个狗血淋头,误了手上的活计了。
美色误人啊,唉!
而林暄妍则毫无心理负担的回了天照榭,躺在丝滑的锦被上,美滋滋的翻了个身,以她对男人的了解,估计最快明天就能见到了。
故而在第二天卓常在派人来请吃饭,林暄妍都拒绝了。
按照习俗,迁宫需要庆祝一番,前两日卓常在沉浸在杨更衣事件的伤心中,没想起来这茬,今日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特意请了几位低位妃嫔与同宫的柯嫔。
若是早两日,林暄妍估计为了那顿丰盛的菜肴会走一趟,毕竟失宠后干点啥都得花钱,吃肉都要花钱!
就算林暄妍还有些身家,但正所谓财不露白,偶尔打打牙祭还行,顿顿吃香的喝辣的容易被人盯上。
但是这次为了等皇帝来,林暄妍也只能“忍痛”拒绝了,并且还让赴宴的陶宝林给她带上庆贺的礼物。
然而让林暄妍傻眼的是,从白天等到黑夜,陶宝林都早早的从听竹宫吃完大餐回来了,她连皇帝的汗毛都没见着一根。
林暄妍将这两晚的经过重新在脑海中复盘一次,最后决定继续夜探舒蕊园。
演戏嘛,总是要做全套。就算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导致皇帝(看客)没来,她唱的戏也必须得完美落幕。
这次就算之杏再怎么哀求,林暄妍还是选择带上了之柳。
之杏这小丫头还是太过胆小了些。
待到夜深人静时,林暄妍拿上一条临时打的络子,三探舒蕊园。
白日里争奇斗艳的舒蕊园,到了晚间的月色下,尤其是风一吹,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惊悚感。
尤其是今夜的舒蕊园,林暄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她。
但是想到今晚来的目的,林暄妍依旧闷头往里冲,鬼再可怕,难道还能可怕过重蹈前世的覆辙吗?
依旧是舒蕊园最深处的那棵树,在距离太初宫最近的位置。
“怎么回事?!”然而林暄妍才刚走到树上,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昨夜还在的两条络子,竟然不见了?
一时间林暄妍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
被打扫的宫人清理了。
被鬼吃了。
被……皇帝拿走了。
林暄妍一想到这种可能,方才的窥视感似乎也有了解答,但她眉宇间的震惊依旧未消,绕着茂密的树转了好几圈,才失落的垂下头。
“我的心意,真的能如于小姐那般,随着同心结传达给心上人吗?”
第79章 摆驾天照榭
月色微凉,照在林暄妍踮起脚尖挂同心结的指尖上。
“你的心意,朕收到了。”随着熟悉的嗓音响起,林暄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暄妍一惊,同心结从她的指尖掉落,但被身后的人眼疾手快的接住。
红色的绳结在骨节分明的手掌上缠绕,林暄妍低头愣愣地看着,随后眼睛一眨,一滴热泪落在掌心,被络子吸收。
“别哭,朕在这儿。”齐朝策正要哄两句。
就听怀中的林暄妍颤抖着嗓音唤道:“陛下……”
齐朝策一怔,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不是说好了私底下唤朕‘齐郎’吗?”
“真的还可以吗?”林暄妍的泪掉的更凶了,“我以为齐郎早已将我忘在脑后了。”
齐朝策只好低声劝哄,毕竟是自己惹哭的人,现在也只能自己来哄了。
毕竟也是有十几个女人的皇帝,哄起人来还算是得心应手,很快就逗得怀中佳人噙着泪珠展颜一笑。
“怎么想到来舒蕊园?”齐朝策伸手拭去林暄妍眼角的泪珠。
毕竟他已经送了好几天的话本了,求和的心思已经很明确了,林暄妍若是也想和他恢复如初,大可直接派人来寻他,何必大晚上的跑到舒蕊园来。
林暄妍却握住了齐朝策给她拭泪的手,目光澄澈的看向他:“那日……我看齐郎似乎心情很不好,我希望齐郎可以顺遂无忧,就便借着话本里的法子,用同心许愿传达心意。”
“这里离齐郎的宫殿最近,我想,应该能够更方便传达。”
齐朝策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林暄妍会给出这样的一个回答,他还以为怀中的小女人只是单纯的想见他。
毕竟后宫女人为了争宠,各种偶遇手段层出不穷,林暄妍这样的他之前没见过,但想来大差不差。
结果听到林暄妍这么说,齐朝策也觉得合理,毕竟若真是只想见他,何苦大晚上的跑到舒蕊园的深处?还是连来三夜。
但不管如何,喜欢的女人愿意在他身上费小心思,他是很高兴的。
“暄儿这般有心,朕也要送你个礼物。”说着,齐朝策就将人打横抱起。
吓得林暄妍惊呼一声,理智也回笼了,“齐郎,嫔妾是偷溜出来的,还得偷偷的回去呢!”
齐朝策却只是将林暄妍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朗声吩咐道:“安山,摆驾去天照榭!”
很快,龙辇就出现在舒蕊园,随行的宫人早就被安山叮嘱过了,各个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纵使从地上的影子分辨出皇帝手里还抱着人,但也不知道是谁。
但是抱着人去天照榭?
众人的脑子里顿时疯狂运转起来,不过不管他们怎么猜,安山早有先见之明的让他们将这事烂在肚子里,若泄露出去,所有人全部打发去慎刑司。
而之柳则远远的缀在龙辇的后面,不敢让人发现她的踪迹。
虽然太初宫的这几个宫人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龙辇内女人的身份,但皇帝深夜出行,总有各宫的眼线盯着,为了不暴露林暄妍,所以之柳还是躲着回去最好。
这大晚上的,不知又有几块丝绢被扯破,又有几个瓷器被摔碎。
但这一切都和林暄妍无关,一夜云雨。
许是否极泰来,香珠的回信也到了。
除了信,信封里还夹了几张银票,共计五百两。
香珠于经商一途还颇有建树,若是男子,又岂会只守着林暄妍生母的那点嫁妆?
说起这个,林暄妍倒是想起了别的,母亲的嫁妆可是她的金钱来源,若是林晗冬的巫蛊之术暴露,她的这些田产、铺子就得全部充公。
得想个办法将她的财产从武安侯府中转移出去。
不过距离那日还有大半年,待表哥来了都城再谋划也不迟。
林暄妍让之柳将银票收好,便开始阅信。
然而香珠的回信中,也尽是些关爱之语,除了叮嘱林暄妍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外,再无其他。
林暄妍眉梢一挑,扬声唤道:“知顺,给我点盏灯。”
此时正天光大盛,哪怕在室内也是一片明亮,何须点灯?
不过主子的吩咐,作为仆从自然是无条件服从。
很快,一盏微亮的烛火便颤颤巍巍的燃了起来。
“主子。”知顺捧着烛火递到林暄妍跟前。
林暄妍抖开信封,细细的将其在微弱的火苗前一一烫过。
用醋写成的字迹缓慢而又清晰的在信封上显现。
一旁的知顺瞪大了眼睛,也是一瞬间就明悟了,那日主子在信封上写下不留痕迹的字迹是作甚。
林暄妍却是满意的勾起了唇角,若是能有别的选择,她定要香珠姑姑进宫陪她,三十几年的阅历,比起之柳这个小丫头不知强了多少。
林暄妍写过去的信中,除了用水火之别提醒香珠用火以外,另外还特意叮嘱了她吃清蒸蟹,尤其是蘸醋最美味。
“醋”字她还特意在其上氤氲了一点墨水,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滴上的,但若是香珠姑姑能够看到信封上的内容,就会有极大的可能知道“醋”的用意。
最后的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而信纸中藏起来的话,更是让林暄妍激动的一拍桌子,若不是有知顺及时护着,茶杯里的水都要震出来了。
“主子,什么事这般高兴?”
信封上写的字很短,只有两行。
“已寻过城中几位圣手,皆言此药可避孕但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且还有调养之效,小姐可放心服用。”
本来林暄妍还要香珠另外去寻能避孕但不损害身体的药方来,现在看来,这太后还不算太过分,只是让她暂时生不出孩子而已。
也还算这皇帝有点良心,哼。
林暄妍想了一下如今宫中的局势,就一个林晗冬有子,偏还是和她同出一个林家,估计就是这点才让太后与皇帝不想让她早早有孕。
但是林暄妍又想到前世她死的时候,皇后唯一的嫡公主才十岁,若真老老实实按他们的想法来,那她这辈子就别想靠着生皇子当太后了。
毕竟就算能扶持别人的孩子,但总是隔了一层肚皮,哪有自己亲生的好?
第80章 打脸
之前柯嫔趁林暄妍失宠时,借着身份惩治了一番,如今她又重获圣宠,自然也腾出手来要好好回应一下了。
这日林暄妍正坐在桌前作画时,望着窗外被宫墙分割开来的白云,突然唤道:“知顺。”
一旁伺候的知顺立马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林暄妍一心二用,竟是问起了来安府的朱萤花可有送给同乡。
来安府距盛天较远,能运过来的朱萤花都是当药材或是做香料,全是干花。
“已经给了,之杏特意缝了四个荷包,奴才也有一个呢。”知顺笑着回道。
林暄妍正好落下最后一笔,抬眸望向他,正色道:“你曾说过你有同乡在听竹宫,他可信吗?”
知顺一怔,连忙回道:“她叫慧秀,奴才与她自小就相识,更是一起入宫,情谊深厚。”
“那你找之柳取些银钱予她,今后不管是做什么,也好打点。”林暄妍淡淡一笑,“日后你与她,来往就不要太过密切了。”
知顺秒懂,弯腰道:“是,奴才明白。”
而林暄妍对慧秀的第一条吩咐就是,这几日多往柯嫔宫中走走,盯着动向。
又对知顺下了一条命令,去御膳房抢柯嫔的份例,不拘是什么,只要能让柯嫔生气。
“主子,就这般轻易放过她?”之杏一想起那日主子在炎炎烈日下跪了两个时辰就气愤不已。
如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就抢个吃食,最多让柯嫔生气一番,却没半点实质伤害。
之杏苦思冥想,突然眼前一亮道:“不如,让那位慧秀姑娘往柯嫔的饭菜里下点巴豆吧?”
林暄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敲了敲之杏的头。
先不说慧秀一个洒地宫女怎么碰得到妃嫔的膳食,就算真下进去了,慧秀作为非雪嫣阁的人,被查的人首当其冲就是她。
林暄妍既有心安插慧秀做棋子,岂能只用来下一次巴豆?
得不偿失不说,说不定还会导致与知顺离心,怎么看都不划算。
“山人自有妙计。”林暄妍勾唇一笑。
正巧晚上皇帝没召侍寝,第二日的避孕药就可喝可不喝了。
林暄妍便干脆吩咐让他们别熬了,随后从其中选了几片药出来。吩咐道:“将这个磨成粉给我。”
林暄妍和之杏想的法子差不多,都是给柯嫔下药,但方法却有不同。
直接下在吃食里这种法子太低端了,她好歹也在后宅中沉浮那么多年,一点让人不痛快的小手段还是有很多的。
午膳时,知顺成功的端来了柯嫔经常喝的田七鸽子汤。
不知道为什么林暄妍总觉得这抢来的鸽子汤,就是比旁的菜更美味些。
林暄妍咽下口中的鸽子汤,看向知顺:“辛苦了。”
知顺却摆手:“奴才不辛苦。”
“奴才只是在御膳房说了一句,‘鸽子汤真香,主子这几日有些没胃口,想换换口味’,那起子人就直接端给奴才了。”
说着,知顺没忍住笑了出来,继续道:“奴才走的时候,正好碰上雪嫣阁的人来御膳房,听到里面好一阵闹呢。”
林暄妍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柯嫔到时的脸会有多么的精彩纷呈:“做得不错。你们两也多跟知顺学学。”
“主子,”只是之柳还有些不安,“柯嫔不会又来找您的麻烦吧?”
林暄妍勾唇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幽光:“她不敢。”
听竹宫·雪嫣阁
“啊!!!”
柯嫔双手一扫,地上的碗盘瞬间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混合在一起,哪里还有上一刻色香味俱全,看了就让人作呕。
“她怎么敢!”柯嫔暴跳如雷,“她怎么敢抢本嫔的东西!”
“不就是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吗?我可是嫔位,和她的美人之间还隔了一个贵人,她怎么敢!”
寄琴连忙安抚,拉着柯嫔往旁边走:“主子,只是一份鸽子汤,不值当您生这么大的气。”
说着,寄琴还不忘用眼神示意,让人赶紧清扫地上的残渣狼藉。
可柯嫔依旧生气,狠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花架,“哪里只是一碗鸽子汤?!这是本嫔的脸面!”
完了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踢了好几脚,直踢得花架上的盆栽不住摇晃,这才跟着寄琴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她将本嫔的脸面撕下来往地上踩!”
寄琴有心想说,还不是您前段时间先将林美人的脸面扯下来往地上踩的?她早就说了,起码得过一个月,皇帝彻底将人忘在脑后了才能上手惩治。
非要刚失宠就急不可耐的去出气,现在才几天啊,人家又复宠了,说不定当初的皇帝拂袖而走,只是和林美人之间的小情趣呢?
但寄琴不敢说,不仅不敢说还得顺着柯嫔的意思来,实在是有苦难言。
寄琴先是附和的跟着柯嫔骂了几句林暄妍,随后又道:“您是嫔位,当初您能让她顶着烈日跪上两个时辰,她现在也就只能仗着皇上的宠爱喝几口汤罢了。”
“这手段,实在小家子气。”
柯嫔发了一通脾气,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只还是不愿意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那她抢了本嫔的汤,就这么过去了?”柯嫔拍桌,只是这力道连桌上的茶盏都未动。
见状,寄琴悄悄地在心底松了口气,“那您就给卓常在、陶宝林这些低位的妃嫔都送上一份鸽子汤,让她们也享用一番林美人不顾‘身份’都要喝的美味佳肴。”
柯嫔疑惑,但很快就慢慢舒展了眉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地笑容。
“那你快叫人去,最迟今晚我就要卓常在她们喝上!连续给我送上三天!”
“是。”寄琴恭声道。
不得不说,寄琴这个手段算是高端,既不与林暄妍直接产生正面冲突,又衬托出了柯嫔的大气,愈发显得林暄妍抢汤之举着实下乘。
但天照榭的林暄妍却对此早已有预判,不管柯嫔是直接出面与她杠上,还是像现在这样,都不影响她接下来真正的动作。
抢汤,只是告诉众人,她已经出过罚跪的气了,以免后面的计策怀疑到她身上。
第81章 下药
“林姐姐来啦,快坐!”又是一日请安,任才人一见到林暄妍进来,远远的就招呼上了。
林暄妍却只是微微颔首视作打过了招呼。
说来这位任才人也是脸皮厚,先前她失宠时,跟在柯嫔屁股后头对她冷嘲热讽,现在她翻身了,又亲亲热热地好似一家。
任才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又恢复原状,又接着笑道:“嫔妾今日新得了一份云鬓花颜脂,涂在脸上可滋润了,晚些时候嫔妾送些给林姐姐吧?”
林暄妍这才抬眸看向任才人,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却并未接话。
倒是任才人下首的冉常在笑着接话:“陛下时不时的就有赏赐,林姐姐的脂粉怕是用都用不完,哪里需要任姐姐巴巴的送过去?”
冉常在这话说的不客气,只差没把任才人的脂粉“廉价”二字摆在台面上了。
但任才人好歹比冉常在高出一个位份,总能受冉常在这样的嘲讽,当即眼一瞪,正要开口时,柯嫔与吕贵人相伴而来了。
众人行完礼后,先前殿内不说其乐融融,至少也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现在柯嫔一落座,殿内说是鸦雀无声也不为过了。
尤其是任才人与冉常在,小眼神不住地在林暄妍与柯嫔之间打转。
这两日她们都快喝鸽子汤喝腻了!
很快,一向沉不住气的柯嫔整整了自己的袖口后便昂首发言了。
“这几日的鸽子汤可还好喝?”
低位妃嫔除了说好喝还能说什么?
但柯嫔不满意,看向林暄妍:“林美人呢?你那份里特意加了田七,滋味应该更好。”
林暄妍不得不感叹柯嫔的确有个好助手,就这样不动声色就占了上乘的法子,她可不信是柯嫔想出来的。
但林暄妍却没回话,只是端起一旁的杯盏抿了一口茶水,现在不方便动手,不想说话。
反正有皇帝的宠爱,只是一句话不回而已,林暄妍并不惧。
再看柯嫔,果然已经被林暄妍的态度气到不行,要不是有寄琴的提醒,估计还要阴阳怪气。
不多时,后宫众人就到齐了。
三日一请安,若是没有大事,每天就是聊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都是些翻来覆去的话题,实在无聊的紧。
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皇后就让众人散了。
“柯嫔姐姐。”才出长秋殿不远,林暄妍就扬声唤住前方的柯嫔。
柯嫔眉头一皱,往常林暄妍虽会仗着皇上的宠爱对她的冷嘲热讽回击,但绝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毕竟她是高位,林暄妍回击还可以说是气不过,但主动来惹事,就算闹到皇上跟前,她也有理。
这般想着,柯嫔立马抬着下巴转身看向林暄妍。
这时林暄妍也走上前来给柯嫔行了一礼,毕竟礼不可废,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有的。
但这次不待柯嫔开口,林暄妍便笑眯眯的自顾自地起身了。
“柯嫔姐姐,方才在殿中你问的问题,妹妹还未回答呢。”林暄妍笑道。
问题?柯嫔狐疑的看向林暄妍,方才她在殿中说了不少话,哪里还记得问过什么问题。
柯嫔干脆以不变应万变,继续高抬下巴俯视林暄妍,看她要耍什么花样。
林暄妍淡淡一笑,“姐姐先前问加了田七的鸽子汤味道如何,妹妹的回答是,极好。”
说着林暄妍更是出乎众人意料的上前伸手搭在柯嫔的肩上,偏头在柯嫔的耳边低声道:“若是下次御膳房还熬了田七鸽子汤,妹妹还想喝呢。”
说罢,林暄妍就退开几步,俯身行礼告辞:“妹妹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就不打扰姐姐了。”
直到林暄妍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柯嫔才反应过来,指着林暄妍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听听这人说的什么话,意思就是下次还得抢她的东西呗!
柯嫔指着林暄妍的指尖都在颤抖,太嚣张太气人了!
“主子,主子这在外面,消消气。”吓得寄琴赶紧给柯嫔又是扇风,又是抚胸口的,就怕柯嫔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
柯嫔气得跺脚,却也拿林暄妍没办法,只好先回宫,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地的声音。
而林暄妍自然是心情美妙,今日的午膳差点将自己吃撑。
谁都不知道,那几片药材磨成的粉,她已经趁着拍肩的动作将其洒在了柯嫔的肩颈。
想到这,林暄妍又招手将知顺唤了过来,“这几日,慧秀的情况怎么样?”
“主子放心,‘正巧’这几日负责打扫雪嫣阁的宫人身子有些不适,慧秀去给她帮忙了。”
好一个“正巧”。
看来明日就能有效果了。
紫术粉加朱萤的香味,估计柯嫔得有一个月不敢出门见人了。
到了第二日,柯嫔一大早就传唤太医的事情就传的阖宫沸沸扬扬了。
就连皇后都特意去看了。
“我听说柯嫔身上起了红疹,尤其是脸和脖颈处,密密麻麻的吓人!”说起这个来,陶宝林手上的针线活都难得的忘记。
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许多,颇有几分眉飞色舞的神态。
也难怪如此,就算是好脾性的人,可被罚跪的事还没忘呢。
林暄妍摇着团扇掩住唇畔的笑意,只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却从她的眼睛里跑了出来,“何止呢,我听说她身边的大宫女寄琴,身上也起了红疹。”
“不过呀,不如柯嫔身上的厉害。”
空气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就连之杏也说了几句讨巧的话,惹得林暄妍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但很快又笑了开来。
但是这次平儿却一直保持安静,和往日跳脱的性子不符。
或者应该说,自从那日因她被罚跪后,平儿就沉默了许多,看来陶宝林还是下手整治了一番。
做奴才的,还是得有做奴才的样子,否则岂不是乱了套?
不过也是自那后,平儿就爱往天照榭跑,之前有事,大都是白木跑得勤。
许是被陶宝林教训后明白了做奴才的本分,但林暄妍让知顺盯着了,哪怕是合理的反常,都占着一个“反常”二字。
第82章 留疤
过了一个月,柯嫔脸上的红疹才渐渐的褪去,而她自然也有一个月未能见到圣颜。
一开始齐朝策还想过去看看,安抚一下,结果才到雪嫣阁门口就被挡了回来,便只好往雪嫣阁里送了些药膏。
自从过了中秋,下了一场雨后,天气就渐渐转凉了。
柯嫔也终于再次来给皇后请安了。
只是这次柯嫔脸上的妆,肉眼可见的浓。
就连一向不爱说话的淑妃都忍不住皱眉道:“柯嫔,你怎如此浓妆艳抹?”
瑾朝的妆容偏素净,就算是林暄妍想在自己的妆容下小心机,也是极力的让人看不出来费了许多心思。
当然,林暄妍多半只是略施薄粉,毕竟天生丽质,只稍稍点缀一二就足以惊艳众生。
而柯嫔平日里自是秉持着素净为主,白净的脸蛋透着健康的红润,再加上月牙般的笑眸,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面对林暄妍时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除外。
这次柯嫔却是敷着一层厚厚的白粉,嘴唇则涂得浓艳,要不是白天,都要以为是不是见鬼了。
尤其是坐在柯嫔下首的宜美人,恨不能离得越远越好,眼里的嫌弃都快呼之欲出了。
“嫔妾……听说这是南方正新颖的打扮,嫔妾见它新鲜,就试了一下。”柯嫔勉强扯开一抹笑容,随口胡诌了一番。
淑妃没再说话,只是眼里的不喜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
“柯妹妹还小,喜欢这种新鲜玩意儿也不稀奇,只不过——”林晗冬一顿,“平日里还是素净些为好。”
柯嫔连连点头,看得林暄妍都害怕她脸上的粉掉下来。
皇后坐在上首淡淡开口:“贵妃与淑妃所言极是,诸位妹妹都要时时警醒自身。”
众妃嫔齐应声。
只是柯嫔眼里的愤恨都快藏不住了,只能急忙低头饮茶,借此整理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几天后,纵使柯嫔想极力隐瞒,后宫众人也仍是得知了她浓妆艳抹的真实原因。
哪有什么南方来的新奇装扮,就是柯嫔虽然红疹消了,可病中时没忍住挠了几下,留下了疤痕!
莫说在皇家了,就是在平常百姓家,女子脸上有疤也会被夫家所不喜。
林暄妍怎么也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自柯嫔好后,皇帝反倒连着传召了三日。
“难道皇帝的口味不一般些?”四下无人时,林暄妍忍不住皱着眉吐槽。
但随即林暄妍又赶紧摇头将这个糟糕的想法甩出脑外,估计是柯嫔脸上的疤痕并不深,再加上这个皇帝还算是有点情义,这才连召了三日安抚。
从处理杨更衣的事件上就能看出,这位皇帝虽然能连着半年不宠幸,但心里还是念着旧情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皇城的天气逐渐转冷,到了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时,太后与皇后更是宣布暂时免了今年各宫的请安。
林暄妍只觉轻松,倒是在宫里待了三年的陶宝林有些疑惑:“以往只有下雪时才免那一日的,今年倒是奇怪,只一层薄雪,竟是免了两月的请安。”
“哎呀,想这么多作甚,免了请安还不好?这般冷的天,我恨不得窝着不出门呢!”这是卓常在。
这些天来,卓常在时不时的就做了糕点送来凝真殿,一来二去的,三人倒也熟识了。
林暄妍却听着陶宝林的话,回想着前世宫中传出的事。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宫里两位大头都跟商量好似的一同免了请安。
但是林暄妍苦思冥想许久,还是没能从记忆中翻出什么来。
毕竟前世这个时候的她,还是待在乡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幻想着未来夫君的模样,哪里会关注皇宫里的事?
就算她想关注,也没这个人脉。
“林姐姐,你说这样好不好?”卓常在的询问声打断了林暄妍的思考。
林暄妍微微讶异,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你们说了什么?我方才没注意听。”
二人倒也没恼,又重复了一遍。
说是过几日又下雪时,聚在一块儿煮个古董羹①,顺便赏雪,可谓美哉。
林暄妍眼睛一亮,提议道:“正好过些时日是我生辰,若是那天下雪,便那日吃吧?”
若不是夏日炎热,常吃又易上火,林暄妍恨不得天天都吃古董羹,哪能等到冬日天冷呀。
“好呀,”卓常在抚掌,“到时再饮上一杯芳馥酒,涮点羊肉,这样的日子可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陶宝林连连点头,自从凝真殿住进了林暄妍,她的日子也跟着好转了起来,以往冬日只敢用蔬菜菌菇,再加点狗肉②来涮锅,这次也跟着畅想了一番羊肉的滋味。
卓常在这话说的彻底将林暄妍的馋瘾给勾了出来,待两人一走,就吩咐知顺今晚吃古董羹。
“好香啊——”之杏深吸了口气,短短三个字,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林暄妍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佯装生气道:“平日里我是短了你们吃喝吗?做出这副馋样给谁看?”
说着,夹起一块刚烫好的羊肉蘸上酱,随便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
“嘿嘿。”之杏跟了林暄妍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没生气,还敢继续嬉皮笑脸。
林暄妍也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了,当即点了桌上好几份还没下锅的菜,赏赐给天照榭里的三个馋虫们。
给他们私底下聚在一起吃的古董羹添几个菜。
“谢主子,奴婢就知道主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主!”之杏端着菜,嘴里的赞美就跟不要钱似的冒了出来。
林暄赶紧挥手让她走人,眼不见为净。
没了之杏这个叽叽喳喳的,而之柳只顾着埋头给林暄妍添菜,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就寂寥了下来,就连窗外雪落枝头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之柳,你将窗户打开,是不是又下雪了?”林暄妍蓦地吩咐道。
之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窗户打开,顿时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室内银丝碳燃烧的温暖。
第83章 风雪难掩春光
春夏时还繁盛的桃树此时早已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倒是此刻枝头缀上了白雪,忽如一夜春风来。
“主子,风大,还是关上窗吧。”之柳将炭盆拨弄了几下,让炭燃的更烈些。
其实为了通风,房间里早已开了别的窗,只是为了防寒,又用屏风遮住,总之窗外的景色是半点也看不到。
望着窗外的雪景,林暄妍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
在乡下,一大家子人都是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尤其是冬日的这个古董羹,桌上就一个大大铜锅,各式菜样的往锅里烫,有说有笑。
纵使屋外天寒地冻,房舍内却温暖如春。
她虽是城里来的娇小姐,可毕竟在乡下待着,见了别家的热闹,便回家也吵着要家人聚在一块儿吃古董羹。
香珠姑姑拗不过,只好答应。
那是一年到头,唯一的没有主仆之分的时刻,是家人。
那样的光景,对之柳而言才过了一年,而对林暄妍而言,已经过了二十年,记忆中喧闹的年岁早已泛黄模糊。
良久,林暄妍才道:“开着吧,你不觉得这样好像回到了家中吗?”
但现在的林暄妍是绝对不会再说出让之柳等人与她共桌吃饭的话来,就算不论宫中规矩甚严。
只论前世寻翠对她的背叛,焉知不是因为从前太过随便,让寻翠忘了主仆之分。
就算还有如香珠姑姑那般不论如何都一心只想着她的,林暄妍也不敢去赌,去赌他人隔着一层肚皮的人心。
北风呼啸,摇碎一树琼花①吹进室内,就连房门都被吹开,传来“吱呀——”的响动。
“主子……”之柳欲言又止。
林暄妍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正顺着她的脸庞跌落在染料②中。
林暄妍正要抹泪,身后却伸来一只手,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怎么哭了?”
男人一贯的龙涎香的气息中裹挟着风雪的冷冽,不变的是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暄妍连忙起身欲要行礼,却被齐朝策一把搂紧怀中,“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男人的剑眉微蹙,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与灼人的烛火。
“没有。”林暄妍摇头,依偎进男人的怀里,耳边充斥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宫人在齐朝策的示意下退去,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与风雪的呼啸声混杂在一起,却越发显得耳畔的心跳声如雷,与她的渐渐重合。
“那怎么无端落泪?”齐朝策抚着美人的发丝,“难不成是你看的那些话本中的才子佳人没在一起?”
虽然知道男人是想逗她开心,林暄妍却是瞪了齐朝策一眼,好不容易来得伤感被这句话弄得烟消云散。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林暄妍撅嘴哼了一声,“才不是!是想起了以前。”
“以前才没有一个人吃过古董羹呢,一时伤感罢了。”
纵使林暄妍故作骄纵,可言语间的落寞还是被齐朝策捕捉到。
入了宫,宫墙便将宫里宫外分成了两方天地。
齐朝策一顿,随即牵着人重新坐下,朗声笑道:“正好朕来了,可以陪暄儿一块儿吃。”
风雪的声音掩盖了外界的嘈杂,在这晚的融融烛火下,只有林暄妍与齐朝策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食,倒真有几分平常夫妻的模样。
时间流逝,烛火阑珊,风雪渐盛,难掩春光。
“主子,你醒了。”林暄妍刚睁眼,之柳就立马上前。
林暄妍摸了摸旁边已经冷下来的被褥,想来皇帝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陛下什么时辰走的?怎么不叫我?”虽说林暄妍一点都不想大冬天的服侍男人更衣,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林暄妍从床上坐起,没忍住嘶了一声,昨晚上她没忍住有点热情,皇帝也是不做人,现在是腰也酸背也痛。
之柳连忙扶人,经过了这么多次,现在之柳的脸皮也厚了许多,已经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林暄妍的衣领下不经意间露出的点点红痕。
“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还特意嘱咐要动作轻些,莫吵醒了您呢。”不仅脸不红心不跳了,还能打趣人了。
林暄妍面上红着脸羞恼的瞪了之柳一眼,心里却在一点一点的收回心湖泛起的春潮,直至一点涟漪也无。
昨夜耳鬓厮磨的情话尚犹言在耳,春光里的女主人却已主动走进了隆冬中。
林暄妍拉过之柳,附耳道:“你给我按按,腰有些酸。”
林暄妍重新躺下,任由之柳熟练的在她腰间按压,又酸又疼。
昨夜的胡闹早已换了被褥,但鼻尖仍是充斥着男人身上的淡淡气息。
但林暄妍的脑海中却翻阅起了前世的记忆。
与她春风一度的男人无数,与她耳鬓厮磨许下承诺的男人亦有许多,但她能够走出青楼靠的就是不信男人。
多的是男人昨夜还赠她缠头,今日就在隔壁送红绡。③
男人的承诺就像镜花水月,见不得光,晒一晒就化了。
待之柳按完,轻声询问时,林暄妍的眼底早已恢复了一片清明。
“主子好些了吗?现在需要起来吗?”
林暄妍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哀嚎一声,实在不想起来,可是昨晚折腾了那么久,急需进食。
待林暄妍洗漱后坐在餐桌前时,桌上已经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美食,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那是应有尽有。
呵,男人?男人只是她用来吃美食的工具。
但就算是林暄妍昨晚消耗过度,咽下最后一口汤包时,桌上还是剩了许多吃食动都没动,实在可惜。
“你们拿去吃了吧,顺便赏些给凝真殿的宫人们。”林暄妍毫无仪态的瘫坐在椅子上,微微抬手挥道。
“谢主子赏赐。”之杏笑呵呵的叫来知顺收拾桌面。
跟着得宠的主子别的不说,至少是吃喝不愁的,不是她吹,对面的陶宝林都未必有她们三人吃得好。
尤其是主子刚侍寝完的这天,各色的佳肴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天照榭送,主子每每吃不完时,可不就便宜她们了吗?
第84章 修罗场?
待到林暄妍生辰这日,恰好天朗气清,就连素日来的寒风都和畅了许多。
“呀,妹妹宫中已来了这么多人,倒是姐姐来得晚了。”人未至,宜美人的声音倒是远远的就传来了。
林暄妍连忙扯出一抹笑容迎上去,“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宜姐姐来得正是时候呢。”
“是呀!宜姐姐快到这儿坐。”任才人赶忙让开位置给宜美人。
众人一阵寒暄,随后又重新按照位份落座。不过林暄妍身为今日的寿星,所以哪怕宜美人多了个“字”,仍是林暄妍坐在主位。
不过林暄妍还是颇有些头疼,好好的生辰,来了一二三四五个“好姐妹”,有的热闹了。
她明明只邀请了陶宝林和卓常在,另外三人全是不请自来。
但来都来了,也只能好好招待了,林暄妍压下心底的烦躁,看向宜美人笑道:“宜姐姐,我们正说着今日的古董羹要添些什么菜呢。”
“宜姐姐可有什么想吃的?都一并记上。”
“妹妹这话说的大气,那姐姐可就不客气了。”宜美人掩唇笑道。
众人说说笑笑,转眼就到了午时。
古董羹才刚摆上桌点上火,就听宫门处的太监唱喏。
“皇上驾到——”
“贵妃娘娘到——”
林暄妍一惊,连忙和众人出门迎接行礼。
皇帝这段时间不是忙着做冬狩的准备,成天就泡在箭亭骑马射箭吗?
她本以为皇帝最多晚上过了一趟,这才出于礼尚往来邀请了妃嫔。
要是早知道皇帝白天就过来,她才懒得见这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呢!
只是皇帝来就来,怎么带上了林晗冬,成心给她添堵?
林暄妍腹诽了一大堆,但面对皇帝和林晗冬时,仍是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齐朝策满面笑容的牵起林暄妍的手,“今日你生辰,不必多礼。”
说罢,齐朝策手往旁边一伸,安山立马恭敬奉上一枝梅花。
齐朝策将梅花递给林暄妍,暖声道:“朕来时路过梅园,看到这枝梅花开得正好,便特意吩咐人折了下来予你。”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这是林暄妍名字的由来,但让妃嫔们嫉恨的更是这句诗的含义:
百花凋零,独有梅花迎着寒风昂然盛开,那明媚艳丽的景色将小园的风光占尽。
将小园的风光占尽?!那她们算什么?
林暄妍握着梅花,含羞低头,只是背后传来的灼人视线,几乎要将她洞穿。
一支梅花拉足了仇恨,林暄妍捏着这枝烫手山芋,恨不得扔出去。
你说,给个玉雕的或是黄金雕的梅花也行啊,随随便便折了一枝,啥好处没有倒落了一身腥。
只是在面上,林暄妍还得娇滴滴的回道:“谢陛下。”
齐朝策这才看向其他人,“今日是林美人生辰,众位爱妃不必拘礼。”
“陛下,众位妹妹都有些发冷了,先进去暖暖身子吧。”一旁的林晗冬含笑开口。
齐朝策颔首,牵着林暄妍的手率先踏进殿内。
不过到了落座时,主位却成了齐朝策与林晗冬,而林暄妍只能坐在齐朝策的下首。
没办法,就算林暄妍是寿星,但林晗冬可是从一品的贵妃,只能按照位份来。
得了皇帝特意折来的梅花又如何,还不是被同父异母的嫡姐压在下头?
正当有人看笑话时,齐朝策却吩咐道:“安山,叫人在这儿给林美人加个位置。”
这话一出,林晗冬的脸色微变,瑾朝以左为尊,方才落座时主位只有两个,自然是皇帝在左她在右,现在皇帝要在他的左边给林暄妍加个位置,那岂不是林暄妍在左她在右?
但林晗冬很快就调整了情绪,笑着开口道:“是本宫疏忽了,今日妹妹生辰,合该让妹妹坐主位的。”
“你是贵妃,哪能坐在下首?”齐朝策这才似想起来般,笑道:“你待会儿与林美人换个位置,坐朕左边来。”
林晗冬摇头,含羞道:“能伴陛下左右,又何须这些虚礼。”
齐朝策笑着拍了拍林晗冬的手,显然对她的知礼很满意。
林暄妍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跑到她这儿打情骂俏来了,贱不贱呐!
于是等到林暄妍的位置好了,她刚一坐下,就借着桌子与衣袖的遮掩,偷偷的去牵齐朝策的手。
齐朝策一怔,脸上不由浮现笑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林暄妍悄悄地十指相扣。
但是等古董羹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身边伺候的宫人将躺好的菜夹到料碗里时,这样偷偷摸摸的十指相扣明显不行了。
毕竟林暄妍不是左撇子。
“好啦。”齐朝策夹了一块羊肉放到林暄妍的碗里。
林暄妍低头嘟囔了一句:“谢陛下。”这才松开手。
然后齐朝策又一碗水端平的给林晗冬夹了一筷子菜。
林暄妍恶狠狠地咬下一口羊肉,而右边的林晗冬也很不满,凭什么先给林暄妍夹菜,她才是贵妃!
略吃了几口菜,任才人起头给林暄妍敬酒庆贺。
这么一轮下来,纵然芳馥酒味道偏甜,林暄妍也有些上头了。
前世早就练就了千杯不醉,但是十七岁的林暄妍,在这之前只背着香珠偷偷的喝过几杯。
“陛下,嫔妾敬您一杯。”林暄妍端着酒杯,眼中泛着水雾,眼神迷蒙。
齐朝策一看就知道林暄妍醉了,当即拿下她的酒杯不让喝了。
但林暄妍不依,干脆拿过齐朝策的酒杯一仰头饮下,顿时辣的她直咳嗽。
齐朝策和众妃嫔们喝的不是同一款酒。
林暄妍咳完后还不忘将空杯子给齐朝策看,“陛下,嫔妾喝完了,到你了。”
现在的林暄妍何止是眼中泛着水雾,两颊因为咳嗽泛起了红晕,原就红润的樱唇更是泛着一层水光,在天光下盈盈生辉。
哪个男人见了不想将这样的娇人儿揉进怀里?齐朝策纵然是皇帝,但他也是男人。
齐朝策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听林暄妍呢喃了一句:“陛下,怎么有好多个陛下……”
话还未说完,林暄妍手中的酒杯滚落到桌上,咕噜噜地砸向地面发出一声脆响,而林暄妍也摇摇晃晃的往齐朝策怀里一砸,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声:“陛下……”
但人却是再也没有起来,显然已经是醉了过去。
第85章 林晗冬抢人
林暄妍被宫人搀扶着送进了内殿,但生辰宴会的主人公不在,再加上皇帝明显的心不在焉,众人也非常有眼色的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娘娘,娘娘——”
林暄妍都听到外面快要散场了,结果传来了宫人的惊呼声,这称呼一听就是在喊林晗冬。
林暄妍握紧了拳头,她的确是喝了酒脑袋有些昏沉,但醉倒却是她装的。
虽然不知道林晗冬是一路跟着皇帝过来的,还是俩人在路上偶遇的,但到了这里后,话里话外无不是在给她下绊子。
林暄妍就是担心皇帝最后被林晗冬用些冠冕堂皇的话给骗走,这才先下手为强。
外头传来宫人哽咽的话语:“奴才参见皇上,各宫小主。”
随后是齐朝策不耐烦的声音:“有什么事快说!”
“大皇子啼哭不止,奶娘喂奶也喂不进,奴才们担心的很……”
林暄妍听到这里,心里骂娘——骂大皇子的娘:这大皇子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怕不是瘟神转世。
但不管林暄妍再怎么气,还是听到齐朝策怒斥了一声后便和林晗冬相携离去。
方才还热闹不已的天照榭,随着皇帝与贵妃的离开,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时之柳端着煮好的醒酒汤过来,“主子,喝点醒酒汤吧。”
林暄妍却都没让之柳扶就自己坐了起来,只是眼底还透着些许迷蒙。
“主子,你、你酒醒了?”之柳诧异,她不过是转身放个碗的功夫,刚还醉醺醺的主子就好了?
林暄妍淡淡的应了声:“嗯,酒醒了。”
皇帝都不在了,演戏给谁看。
“主子,”之柳重新端起醒酒汤,“那还是喝两口吧。”
林暄妍也没拒绝,一口闷了小小的一碗醒酒汤,吩咐道:“你去御膳房弄几个菜来,饿。”
喝酒喝的太早,好好的古董羹就尝了几口,但是现在让她重新吃,又没了最开始的那份心情。
待御膳房的菜肴端过来时,知顺的消息也打听到了。
“主子,皇上与贵妃娘娘是来的路上碰到的。另外,大皇子应该问题不大,太医院就去了一位太医。”
听到这,林暄妍夹着菜的手一顿,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林晗冬就是故意来抢人的,表面上一口一个的好妹妹,时不时的还送些小玩意儿过来,但打起她的脸来,倒是比柯嫔还狠。
就算这段时日不用去请安,但是她林暄妍在生辰当天被嫡姐截胡的消息,不用一日就能传的满宫沸沸扬扬。
“主子,我们要不要去雅兰宫请皇上?”知顺提议道。
林暄妍摇头,大皇子是林晗冬最大的依仗,也是如今宫里皇帝最看重的,她没必要为了一时的意气去惹皇帝生厌。
除非……
她也有一个孩子。
林暄妍摸上小腹,隔着衣服她似乎都能感受到掌心下透过的温热,这里是孕育生命的地方。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有时候孩子在肚子里比生下来更有用。
“之柳,你去库房里挑一些药材,送去雅兰宫。”林暄妍吩咐道。
不去请皇帝过来,但不代表她不可以去提醒皇帝,凝真殿还有个人在等着他。
说不定皇帝看大皇子病得不重,又过来了呢?
知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道:“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让奴才去送吧。”
林暄妍不在意,随意的挥了挥手。
结果回来的知顺一脸垂头丧气,显然没达成目的。
之柳二人也跟着叹气,但林暄妍却不以为意,皇帝能来是最好,不能来让提醒他一下也就够了。
正当天照榭的三人整理好情绪后,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奴才见过林美人。”是安山。
安山一脸笑眯眯的站在前方,而他的身后跟着一长串手里捧着东西的宫人。
林暄妍也立马眉开眼笑,亲自扶起安山:“公公不必多礼,这大冷天的还往我这儿跑,真是辛苦公公了。”
说着,林暄妍扭头吩咐之杏:“去给公公泡杯热茶来暖暖身子。”
安山笑呵呵的,也没制止,只道:“林美人,陛下特意给您送了生辰礼过来。”
上午皇帝已经派人送过一次生辰礼了,这次又送,显然就是在为了不能过来陪她,而做的补偿。
林暄妍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一副疑惑的模样:“生辰礼?今日不是……”
说到这,林暄妍反应过来,神情蓦然落寞,勉强抿开一抹笑容,行礼道:“嫔妾谢陛下恩典。”
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妃嫔们落寞的神情安山看得多了,但每每还是忍不住唏嘘,皇帝只有一个,宠了这个自然就会冷落那个。
但也仅止于此,安山扶起林暄妍,随即唱喏道:“宝蓝点翠珠钗一对……”
林暄妍美滋滋的在心底跟着安山将赏赐的物件一一念了一遍,但面上还是强撑着笑容。
直到念完,安山这才招手从后面上来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幅画卷:“美人主子,这是陛下赠与您的。”
林暄妍一怔,随即双手接过画卷,喃喃问道:“是陛下画的吗?”
“是。”安山肯定道:“陛下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今日送给您呢。”
话音刚落,林暄妍的脸上立马绽放出了惊喜的笑颜,正好冬日的夕阳洒下阳光,雪色的天地间金灿灿一片,却不及她唇角的一抹笑容。
像是冬日的梅花,倏然绽放。
安山接过之杏递来的小荷包,满意地想着,这下总算能给陛下回话了。
林暄妍送走安山一行人,这才抱着皇帝送她的画卷回到了寝卧。
还算这个皇帝有点心。
林暄妍是很喜欢金银珠宝没错,但是对皇帝而言,钱财只是身外之物,他的用心才是更珍贵的。
嗯,以后才能从皇帝身上搞到更多的金银珠宝。
林暄妍美滋滋的想着,将画卷放到桌上打开。
画卷徐徐展开,一树的梅花赫然绽放。
雪压枝头,哪怕雪上折射着阳光的金色,却也不及顶雪绽放的梅花的那一抹红。
而树上还坐着一人,正是笑得眉眼弯弯的林暄妍。
画上还有题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与今日送来的梅花相得益彰。
林暄妍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但还是哼了一声,嘟囔道:“我可不会大冬天的跑去爬梅树。”
第86章 送子观音
而在外守门的知顺却喝住了过来的平儿。
“平儿姐姐,陶宝林有什么事吗?”知顺拦着闷头往里走的平儿。
平儿这才抬头呵呵一笑:“我看到你们这儿似乎有些忙乱,我想着你们可能需要帮忙。”
“哦——”知顺拉长声音,“我还以为平儿姐姐是过来要讨赏的呢。”
平儿的脸色一僵,但随即道:“美人大方,我今日已经领过一次赏钱了,哪里会又来一次。”
“这不,想着领了美人的赏钱,就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知顺摇头:“之柳姐姐和之杏忙得过来,不必平儿姐姐帮忙了。”
平儿却还不死心:“那美人身边定缺人伺候,我去吧。”
说着,平儿就欲往里走,但知顺往正中央一站,直接挡住平儿的去路。
知顺冷下脸,嘴里呼出白气,一字一句道:“天照榭不需要外人帮忙。”
顿了顿,知顺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仿佛方才只是幻觉,道:“平儿姐姐伺候好陶宝林就可以了,若有什么需要忙的,凝真殿有的是宫人愿意,实在不必劳烦平儿姐姐。”
站在凝真殿宫门口的太监听了一耳朵,立马附和道:“知顺公公说的极是,美人主子有什么事,叫奴才便是,平儿姑娘只需顾好陶宝林。”
平儿的脸色一下子像是打翻了调料盘般变得精彩纷呈,也不好意思再找借口要进天照榭,正好半梦轩的白木过来,言说主子正寻她,给平儿找了个台阶。
知顺眯着眼睛看向平儿与白木离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别说主子特意叮嘱了要盯着平儿,就看平儿这一副就别有用心的模样,他都不可能放她进去。
但是知顺也疑惑的很,之前他与之杏二人不是没有特意放平儿进来,然后在一旁偷偷的打量她的用意。
但是平儿就真的只是进来帮忙似的,主子需要什么,她跑得比之杏二人还要快。
要不是一应用具都是天照榭的,再加上时刻盯着,确认平儿没法动手脚,知顺都要怀疑平儿是不是想给主子投毒。
知顺将这个问题压在心底,不管平儿有何目的,反正有他在,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天照榭!
翌日一早,林暄妍还躺在床上哼唧不想从被窝里离开,就见之杏急匆匆的进来,低声道:“主子,雅兰宫来人。”
林暄妍立马起身,柳眉微蹙:“什么事?”
“说是贵妃唤您去雅兰宫一叙。”
林暄妍直接当着之柳二人的面翻了个白眼,拉着被子重新躺回床上,“不去。”
开什么玩笑呢,她对林晗冬可谓是避如蛇蝎,怎么可能跑去雅兰宫和她叙话?再说,这般冷的天,她连被窝都不想出,怎么可能愿意离开有炭火的房舍。
不是要做知心大姐姐吗,有话不会自己跑过来说?
反正昨天都跑了,还差今天?
林暄妍两个字说得轻巧,之杏走到外面却是你来我往的说了一堆话才将人打发走。
林暄妍在床上又躺了一阵,才让之柳拉着她的手起身。
虽然室内燃着炭火一点都不冷,但冬日离开床铺都能算作是出远门好吗?
“你们说,要不把昨日送来的画挂在中间怎么样?”林暄妍坐在梳妆台前让之柳梳头,但脑袋却不安分的扭向一旁。
“奴婢觉得极好,昨日皇上送的画,可不是之前那些能比的。”之杏立马赞同。
“奴婢倒是觉得,夏日的那幅挂在中间也是极好的。”之柳持不同意见。
夏日那幅说的是那次吵架又和好后,皇帝当着林暄妍的面画的画,画的正是林暄妍爬上桃树摘桃的模样。
一想到这,林暄妍不由嘴角微抽,这皇帝莫不是爱上了她爬树的样子?
不然怎么会凭空捏造一幅她坐在梅树上的画。
最后林暄妍将这两幅画并列挂在中央,争取下次让皇帝给她各画一幅春天和秋天爬树的,凑个一时四景。
冬日里的时光是很无聊的,就连平日爱上门的妃嫔们也来得少了。
林暄妍躺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话本,这几日皇帝忙着练习骑射,她的话本子也好几日没更新了。
这时之杏又匆匆走了进来,来到林暄妍身边,轻声道:“主子,贵妃又派人来了,还送了礼。”
“送的什么?”林暄妍立马打起了精神。
之杏摇头:“盖着红布,奴婢不知道。但观外形,应该是佛像之类的。”
林暄妍皱起眉头,这林晗冬又打什么主意?
但贵妃赏赐,就算林暄妍仗着“妹妹”的身份,也不好继续在内殿待着,只得让之杏给她整了整衣饰,出门谢礼。
林暄妍眼眸微抬,看向林晗冬身边的大宫女花蔻,“有劳花蔻姑娘跑一趟。”
“林美人客气了。”花蔻浅笑,“娘娘对昨日之事心怀抱歉,特意让奴婢送来一尊送子观音。”
“这尊观音还是侯府夫人去庙里求来的,娘娘日日供奉,可有灵性了。”
说着,花蔻放眼打量殿内的陈设,“林美人觉得,这尊观音供奉在何处合适?”
皇帝送来的东西她都要验了才敢用,别说现在冬日捉不到虫了,林晗冬的东西就算验过了她也不敢用。
林暄妍眯着打量花蔻,不愧是商素精心给她的宝贝女儿培养的大丫鬟,三言两语就给做了主。
但林暄妍又是何人,当即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抚掌笑道:“贵妃诞下皇子,可见这尊送子观音的确灵的很。”
“但这般好的东西,岂可让嫔妾一人享用?这样吧,”林暄妍指挥道:“劳烦花蔻姑娘陪我走一趟小佛堂,将观音供奉在那儿吧,这样阖宫姐妹都能受益。”
花蔻脸色微变,但随即低声道:“这乃娘娘对美人的一片心意,送去小佛堂,哪有只对美人一人‘灵’来得好。”
林暄妍笑容不变:“宫中姐妹,不论是有孕,皆是陛下的喜事,陛下高兴,嫔妾就高兴。”
说罢,林暄妍率先走出内殿,回首笑道:“走吧,劳烦花蔻姑娘陪我走一趟了。”
林暄妍也不给花蔻拒绝的机会,直接给她做主了。
第87章 除夕晚宴
自从那日将林晗冬的送子观音像送去小佛堂后,林晗冬隔日又送来了一大堆的东西,说是感谢林暄妍的赠药之情,除此之外就再无异动。
就像赐观音像,还想直接安排将观音像在她的天照榭供奉起来,只是花蔻的无心之言。
但林暄妍依旧警惕,还是如同之前那般,将林晗冬的东西单独放在一起。
总之,小心无大错。
临近年关,冬日的雪愈发大了,就连总喜欢上门的任才人与卓常在也来得少了,只有同在一宫的陶宝林还时不时的走一趟,和林暄妍探讨一下女红。
说起女红,林暄妍苦练许久,总算是能拿的出手了,终于不用背着人偷偷摸摸的练习了。
转眼间除夕已至,宫中各处都铺满厚厚的银雪,入目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林暄妍裹着狐裘鹤氅站在门口,半天不想踏出去一步。
“主子,再不走,晚宴就要开始了。”之柳催促道。
林暄妍望天叹气:“明明才吃过午膳,就要去昭阳殿用晚膳,这合理吗?”
之杏掩唇笑道:“好啦主子,也就路上冷一会儿,到了昭阳殿,保证比咱们这儿还暖和。”
之杏一语戳破林暄妍的小心思,气得林暄妍抬手欲打人,之杏却一点不惧,嘻笑着躲到之柳身后。
正好对面半梦轩的平儿过来了:“见过林美人。”
“我家小主派奴才来问,您现在出发去昭阳殿吗?”
陶宝林都派人来催了,林暄妍也不好继续拖延下去,只得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带上之柳与知顺出发。
林暄妍走出天照榭时,陶宝林也正好从半梦轩里出来。
一看到林暄妍,陶宝林便露出了笑容,快步走向林暄妍。
“暄妍。”
林暄妍却是眉头一皱,转头吩咐一旁的之柳,“去拿件斗篷来。”
陶宝林虽然穿了一身厚实的袄子,但冬日严寒,才出来这么一会儿,脸蛋就被寒风吹得泛红。
陶宝林一怔,连忙摇手拒绝:“暄妍,我有斗篷的,只是昨日正好拿去浣衣局了,这才没有穿。”
林暄妍充耳未闻,只催促之柳:“快点!”
很快,一件崭新的斗篷便拿了过来,林暄妍不容陶宝林拒绝,直接抬手往她身上披好,又亲自给她系好系带。
“暄妍,你已经帮助我许多了,冬日里的炭火也是因为你才能常燃不断。”陶宝林眼圈一红。
林暄妍却只是退后几步欣赏了一下穿上斗篷后的陶宝林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柳选的不错,这件斗篷正衬你今日的妆容。”
随后才上前牵起陶宝林的手,笑道:“走吧,再拖延下去,怕是赶不上申时①到了。”
陶宝林也只好停下嘴里的感激之语,快步跟上林暄妍的步伐。
此时的皇宫还飘着雪,虽然地面的积雪被宫人清扫过,但很快又落了一层,一连串的脚印在身后蔓延开来,随即又被白雪覆盖。
“对了,今日怎不是平儿跟出来?”林暄妍看向扶着陶宝林的白木,好奇问道。
“我担心下雪路滑,便让白木扶我,好歹力气也大些,”陶宝林望向扶着林暄妍的知顺,“暄妍不也让知顺扶着吗?”
林暄妍笑笑,她让知顺跟出来,确实也有陶宝林一样的心思,但更多的是之杏性子单纯,遇事容易慌乱,而知顺与之柳稳妥许多。
“再说,这天寒地冻的,平儿一个小姑娘,还是待在半梦轩舒服些。”陶宝林补充道。
听到这话,林暄妍不由诧异扬眉。
“你一个主子都出门了,你还心疼她?”说完,林暄妍自己都觉得好笑。
平日里就觉得平儿骄纵,经常仗着自己是妃嫔身边的人对着凝真殿的宫人大呼小叫,林暄妍待在自己的天照榭里,有时都能听到平儿尖利的嗓音。
“这,“陶宝林低下头,”平儿跟着我算是受苦了,我就想着待她好些。”
看到这样的陶宝林,林暄妍颇有些头疼,这些时日她明里暗里的都说过了,要陶宝林对平儿多加管教,可每每只是让平儿安分了一两日,便又旧态复萌。
毕竟是别人的事,林暄妍也不好多插手。
陶宝林与她同处一个屋檐下,俩人虽不算紧紧地绑在一起,但在这后宫中,她们的关系天然就会比旁人更紧密些。
尤其是住得这么近,林暄妍必须得跟陶宝林打好关系,否则陶宝林若是与她交恶,不管是亲自针对她,还是当别人的筏子,都比旁人更容易些。
陶宝林不爱出风头的性子是挺好,但未免太软弱可欺了,尤其是有个平儿那样的婢女,实在是祸害。
若是没有平儿,林暄妍不介意在皇帝面前替陶宝林美言几句。
毕竟皇帝一个月就来后宫那么十余日,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便宜陶宝林。
谁又能知道,皇帝会不会在宠幸陶宝林的时候,想起在陶宝林对面的她呢?
思及此,林暄妍蓦然长叹,“你呀,就是心肠太好。”
陶宝林笑笑,伸手拂去落在林暄妍肩头的雪花,“你不也一样吗?总是心疼我。”
闻言,林暄妍垂眸笑了一声,没在这件事上再发表意见。
一路走走停停,俩人赶到昭阳殿时,距离申时还有两柱香时间。
但此刻的昭阳殿已经坐了不少人,就算女眷们压低了声音讲话,殿内依旧热闹非凡。
除了后宫嫔妃,还有官员的女眷们。
还有皇帝的嫡亲姐姐——元菱长公主,这是林暄妍第一次见到这位在前世堪称传奇的公主。
其实林暄妍入宫这半年以来,元菱长公主经常入宫,但一直都是只闻其人。毕竟长公主入宫多半只去太后的长乐宫,林暄妍根本碰不着。
但若是说起这位长公主,林暄妍心头只有一句话:不想沾边。
“咦,那位可是皇弟新得的美人?”林暄妍才刚踏进昭阳殿,元菱便眼尖地看到了。
林暄妍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上前见礼。
但幸好这位长公主对林暄妍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美人能够让皇帝特意下圣旨接进宫的。
将人叫到跟前来仔细打量一番,便让林暄妍退下了。
林暄妍松了口气,说起这位长公主,比起不想沾边,她其实更多的是羡慕。
第88章 新年的暗涌
长公主年轻时喜爱平墨季家的大公子,硬生生求了圣旨赐婚。
婚后生了一子一女,看上去还算相敬如宾。
只可惜瑾朝的驸马爷只能领个虚职,但偏偏季公子心有抱负,且自幼是出了名的神童,说是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
可想而知季公子就算与如花似玉的公主结为夫妻,也是终日郁郁寡欢,难见一个笑脸。
而元菱呢,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一日两日,一年五年都可以忍受,但时日一长,终究是消磨殆尽了。
哪怕前世的林暄妍待在距离盛天极远的化明府,也对元菱的事迹有所耳闻——
长公主府上养了面首。
这也是林暄妍羡慕的地方,同样是女子,长公主可以睡男人,而她只能被男人睡。
但也是林暄妍不想与长公主沾边的地方,毕竟她不是公主,没有太后母亲与皇帝弟弟护着,别说面首了,有点风言风语都足以让她寸步难行。
林暄妍一边想着长公主的“辉煌”事迹,一边与周围的人搭几句话,申时很快就到了。
太后也已经在上首坐着,但按照规矩,皇后得先跟着皇帝在官员那边接受朝臣的跪礼,才会来到女眷这边。
随着隔壁山呼般的朝贺声落下,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女眷这边的宫殿。
“嫔妾/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除了太后,女眷们纷纷行礼。
皇后在众人的跪礼下缓步来到上位,朝太后行礼后,才转身让众人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林暄妍的错觉,总觉得两个月没见到皇后,感觉皇后的身形丰腴了不少。
林暄妍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她一到冬日就懒得动弹,但为了婀娜的身姿,基本每日都有逼着自己踢毽子或是投壶,实在不行在殿内走半个时辰也是要有的。
所以虽然不可避免的胖了些许,但问题不大。
众人重新落座后,太后与皇后各自说了一些吉祥话,眼见着宫宴就要开始,太后笑盈盈的开口:
“今日还有一件喜事要公布。”
“皇后已有孕三月!”
偌大的厅堂倏然一静,但随即又重新热闹起来,命妇们纷纷上前恭喜,妃嫔也不甘落后,高兴的就好像是她们自己怀了一样。
林暄妍自然也上前说了几句吉祥话,明悟了这段时间皇后的反常。
怪不得早早就免了请安,原来是在养胎,不过嘛……
就算再怎么小心,皇后这胎也生不下来,毕竟前世皇后年近三十才生下一位体弱多病的公主。
说不定就是这次落胎伤了身子。
除此之外,宫宴上并无其他的事情发生,吃吃喝喝看着伶人表演,就是吃进嘴里的饭菜多半是冷的,浪费了上好的食材。
只是在场的妃嫔除了林暄妍还有心思嫌弃饭菜以外,其他大半都在想皇后的肚子。
一场宫宴在众人各怀心思结束。
待林暄妍与陶宝林相携回宫时,梅园的花开得正艳,雪花漫天飞舞,就算撑着伞,也不可避免的落到了肩头发尾。
夜空漆黑一片,星子隐在了厚重云层下,只有前方的宫灯照亮脚下的路。
除了风声呼啸,似乎一切静好。
而隐藏在静好背后的暗流却已经开始涌动,有几人能独善其身呢?
回宫的中途,陶宝林与林暄妍闲聊:“皇后娘娘有孕,真是太好了。”
林暄妍知道皇后这胎的结局,随意附和了几句,转移话题道:“那你呢?想不想当一个母亲?”
陶宝林一顿,随即垂下眼眸,“我自然是想的,只是……”
只是皇帝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想起她,想当母亲也是有心无力。
林暄妍默默地在心底补全这句话,就听身侧的陶宝林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揶揄道:“还说我呢,你承宠这般久了,怎还不见有喜?”
林暄妍羞恼的抬手要打,陶宝林见状赶紧往前跑,俩人你追我赶,遇到宫人便赶紧停下装作矜持的模样,但宫人一走又立马恢复原状,一路笑笑闹闹的回了宫。
“暄妍,新的一年祝你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陶宝林站在宫门处,随着她说话,散出一片白雾遮住了她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眸在屋檐宫灯下衬托下,灿若繁星。
不论林暄妍对陶宝林是何种心态,但此刻在这个大雪的夜晚,她的心似乎被春日的嫩芽轻轻的挠了一下。
“那我祝你,无忧天天笑,喜事朝朝闻。”
然后趁陶宝林笑时,林暄妍将准备许久的雪球往她的衣领处一塞,便大笑着往天照榭跑。
许是乐极生悲,俩人回来时吵闹了一路都未摔,林暄妍刚进天照榭的大门,就狠狠的滑了一下,之柳都没拽住,要不是有知顺眼疾手快往地上一扑,一个狗啃泥是免不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是陶宝林放肆地嘲笑声。
林暄妍被之柳搀扶着起身,咬牙羞恼道:“关门!”
阻绝了陶宝林幸灾乐祸的笑声,可天照榭三人脸上憋笑的神情在烛火的照耀下看的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知顺,给林暄妍端来洗脚水时,憋得他的嘴唇都在抖了。
林暄妍微笑:“我看有人是不想要明日的赏钱了。”
知顺立马咳嗽一声,神色一正,丝毫看不出方才憋笑的模样,就连之柳二人也迅速恢复了原状。
林暄妍冷哼一声,这才放过三人。
待泡过脚,身子暖了起来,林暄妍迫不及待的朝着之杏招手,“快,快端上来。”
“好嘞!”之杏秒懂,赶紧从茶房里端出三菜一汤。
早在去之前,之杏就担心宫宴上的饭菜不合林暄妍的胃口。
林暄妍没参加过宫宴不知道,而之杏虽然之前也没参加过,但多少还是知道宫宴上的饭菜多半凉的,尤其是冬天,连个热气都没有。
毕竟宫宴上的饭菜经过层层检查流转,送到昭阳殿时还能热着就有鬼了。
之杏知道自家主子最好这口吃食,哪能不提前做准备呢?
“竟然是饭菜,还是热的。”林暄妍看着饭菜上散发的热气,目露惊喜。
林暄妍以为就是些糕点,最多有碗热汤,三菜一汤属实出乎她的意料。
但之杏却仍不满意,“只可惜今日御膳房忙着准备宫宴的饭菜,奴婢塞了银子都只拿到这么点菜。”
无烟的银丝碳在室内燃烧着散发暖意,林暄妍堪堪填饱肚子后,就舀了一碗汤浅酌着,剩下的菜则让之柳与知顺端下去食用。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而天照榭的四人聚在一起,一边守岁一边打祥和牌①。
欢乐的氛围直到窗外燃起烟火时才结束。
林暄妍让人将窗户打开,抬头看向天际。
新年的烟火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方休,但每一朵烟火都只一瞬,新的一年在这明灭的瞬间中悄然展开。
第89章 逛梅园
许是新年,也许是皇后宣布有孕后阖宫大赏,行往的宫人似乎比往日多了笑脸。
林暄妍看着前方坐在亭下饮茶的齐朝策,心想估计是皇帝这几日不用上朝,多了许多时间来后宫,这才让阖宫欢欣吧。
林暄妍腹诽,但丝毫不耽误她的脸上露出笑容,脚步稍微加快,行礼道:“嫔妾参见陛下。”
齐朝策伸手示意林暄妍起身,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朕听闻你素日里就闷在宫里,也不出来走动。”齐朝策捏了捏林暄妍脸颊,“似乎胖了些。”
当着众多宫人的面,林暄妍也不好做出闺房之乐的娇态来,只好任由齐朝策捏了两把,不服气道:“冬膘春减,现在胖一点是正常的。”
齐朝策失笑,抬手提起茶壶倒了杯茶。只见玉壶光转,拂袖间茶水自壶嘴里倾泻而出,袅袅白雾伴着茶香一并席卷而来,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尤其是白雾模糊了齐朝策稍显凌厉的眉眼,再加上一身靛蓝常服,真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经年的梅上雪水,尝尝。”齐朝策将茶杯推到林暄妍身前。
“谢陛下。”林暄妍端起杯盏,只见叶片沉浮,淡淡茶香氤氲,这才轻抿了一口。
茶水刚进嘴,林暄妍便眼前一亮,口感鲜嫩柔和,细细品味似有回甘。
“嫔妾以为先前陛下赏赐的茶就已经顶好的了,没想到今日竟能品到茶中极品。”
齐朝策爽朗一笑,显然是很满意的林暄妍的反应。
其实林暄妍并不爱喝茶,总觉得苦涩,哪怕是再好的茶会有回甘,但刚入口时总是涩的。
林暄妍不爱吃苦,一点也不愿。
但此时的林暄妍却拉着齐朝策的手臂撒娇:“陛下,这是什么茶,可否赐些给嫔妾?”
齐朝策没好气的点了点林暄妍的鼻头,扭头吩咐安山送些去天照榭。
喝过茶,齐朝策便拉着林暄妍在梅园里四处闲逛,还美其名曰是让林暄妍透透气,免得整日闷在宫里憋坏了身子。
梅园的确风景秀丽,尤其是今日晴好,但昨夜的雪仍在枝头,与梅的红挥就成一幅冬日画卷。
但身处其中,更有鼻尖萦绕的淡淡梅香,让人神清气爽。
“我听说,母亲的院中也有一处梅林。”林暄妍蓦然开口。
齐朝策一怔,对于林暄妍的过往,他早已打探清楚,但对于武安侯府里有没有梅园,他身为皇帝哪里会去了解这么多。
不过以林暄妍对侯府的感情来看,这个“母亲”应该不可能是林晗冬的生母,如今的武安侯夫人。
齐朝策紧了紧握着林暄妍的手,装作随意道:“怎么是听说,现在没有了吗?”
“嗯。因为无人打理早就枯萎了,我上次住进母亲的院子时,那片梅林已经被砍了栽成了别的花。”
林暄妍笑笑,但是神情却颇为落寞,“听说母亲生我那日正好梅花开了,且有阳光透云而出,就像陛下送我的那幅画,所以才给我取名叫做‘暄妍’。”
按理来说,林暄妍身为武安侯原配嫡女,奈何生母早亡生父不宠,早早的就以其体弱多病放在乡下养着。
但奈何武安侯会讨先皇的欢心,对林暄妍大面也还过得去,生母的嫁妆一应都在她的名下,就算有谏官进言,也不过是轻轻放过。
多来几次,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继续揪着这事去惹先皇不高兴了。
而齐朝策身为林暄妍的枕边人,自然知道所谓的“体弱多病”不过是借口罢了。
“那看来朕送的那幅画是恰到好处了。”齐朝策笑道。
林暄妍这时也散去了眉宇间的落寞,眉眼弯弯的点头。
“爬树的画,陛下已经送了夏、冬两幅,什么时候给嫔妾补上春、秋的呢?”林暄妍两手一摊。
齐朝策只是想转移话题,让她高兴一点,谁知这人惯会顺杆子往上爬。
“那等暄儿什么时候爬树,”齐朝策挑眉,“再什么时候画吧。”
林暄妍撅嘴,“可是冬日的那幅梅树图,嫔妾也没爬树呀,陛下怎就画了?”
谁知齐朝策比她还振振有词,“朕梦里见到了。”
气得林暄妍直接甩开了齐朝策的手,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好了好了。”齐朝策好笑的又去拉人的手,但说出的话却仍是让人不爽,“既然暄儿不想爬树,那就等朕什么梦到再什么时候画。”
林暄妍气鼓鼓,倒是没有再甩开齐朝策的手。
毕竟偶尔耍一次小性子是情趣,多了可就生厌了。
陪着齐朝策又逛了差不多两柱香时间的梅园,林暄妍终于撑不住了,“陛下,咱们回宫吧。”
齐朝策扬眉,“朕见你整日闷在宫中,这才特意唤你出来走两步,朕还未说累,你倒是累了。”
是是是,你大冬天的骑马射箭都不嫌冷,还能在冬狩时得头名,你厉害,我比不了。林暄妍腹诽,白眼都要忍不住了。
“是太冷了,陛下,您就当可怜嫔妾吧。”林暄妍吸吸鼻子,眨巴着眼睛看向齐朝策。
齐朝策这才点头同意,“行,安山,摆驾去天照榭。”
“谢陛下体谅,嫔妾就知道陛下最好了。”林暄妍立马甜笑道。
算起来这还是林暄妍第二次乘坐皇帝的龙辇,不用自己走路的滋味就是好。
回天照榭的路上,正好碰见任才人迎面而来,回去了才从之柳的口中得知,任才人来寻过她。
林暄妍撇嘴,皇帝召她去赏花,她就不信任才人来之前不知道,分明就是特意来天照榭走一圈,然后到皇帝跟前转悠一下呗。
不过这阖宫中,除了林晗冬,也就没人能从她这里抢走皇帝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皇后与淑妃从不抢人。
及至晚间,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来,林暄妍与齐朝策用过晚膳便躺在床上歇息了。
但时辰尚早,俩人各自捧了一本书看着。
窗外寒风呼啸,天上点点星子的微弱光芒,没能驱散丝毫黑暗。
林暄妍看着看着突然往齐朝策身上一趴,眼睫忽闪。
第90章 烤芋头
齐朝策坐在台阶上,看着前方笼罩在灯火下的大门,北方席卷寒意吹得他透心凉,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听了林暄妍的话。
时间倒回在林暄妍刚趴在齐朝策身上的那一刻。
“齐郎有吃过烤芋头吗?”林暄妍软语道,眼眸闪闪发亮。
齐朝策皱眉,放下书,“烤芋头?朕吃过蒸芋头,芋头汤,这烤芋头还真没吃过。”
林暄妍嘿嘿一笑,伸手揽住齐朝策的脖颈,“嫔妾以前在冬日时,经常在家中烤芋头,可好吃啦。”
“口感软糯,味道芳香,绝对是冬日烤火时不可错过的美食!”林暄妍表情诚恳,不知道的还在说什么承诺。
“是你又馋了吧。”齐朝策将人扒拉开,他可是听说了,林美人喜好吃食,总是用完午膳不久还得要上几碟子糕点零嘴。
说来也是奇怪,爱吃却不运动,整个冬日下来也就胖了些许,也是难得。
若是林暄妍知道皇帝的心声,保准冷笑一声,笑话,她自然不会说为了保持身材,每日都有运动,若是真胖了还会减少进食,但零嘴是不能少的,就算只吃一口都行。
不过林暄妍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故而又重新蹭过去,抱住男人的手臂,“是有一点点点点——馋,但主要是烤芋头真的特意好吃,才想着让齐郎也尝尝。”
林暄妍拖长了声音,好似这样就能显得她不馋似的。
齐朝策被林暄妍这副模样逗笑了,于是就出现了最开始那一幕。
偏生林暄妍还说吃烤芋头时席地而坐才最美味,当然若是能坐在火堆前就更有感觉了。
但是想想堂堂皇帝坐在炭火盆前吃芋头,怎么想怎么傻,这才退而求其次的在门前的石阶上坐着,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呼——呼——”一旁的林暄妍捧着烤好的芋头在手上左右调换,不时吹着气,“等稍微凉一点就可以吃啦。”
齐朝策低头看着在怀里静静躺着的芋头,虽然宫人已经清理过外皮的脏污,但仍有残留在他的衣袍上留下痕迹。
齐朝策现在只想将这所谓的美食丢的越远越好,但看着林暄妍兴奋的模样,还是学着她的样子拿起芋头在手里吹气。
而林暄妍的芋头已经温度刚好,可以入口了。
却不料她撕开芋头的表皮后,将其递到了齐朝策嘴边。
“给,齐郎吃。”
宫人早就被屏退,毕竟皇帝坐在地上的模样岂能被人看见?
夜色漆黑,唯有屋檐下的宫灯亮着烛火,洒下光辉照亮这方小小的天地。
而在这方小小天地间,只有林暄妍与他紧密相挨。
天上星子的光亮许是落到她的眼中,才会这般熠熠生辉,不对,就算是夏日的满天繁星也不及她此刻眉眼间的笑意。
齐朝策伸手接过芋头,却没急着吃,而是倾身凑近林暄妍,在她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林暄妍懵了,直到皇帝退开才反应过来,脸上后知后觉的慢慢涌上红晕,“……齐郎。”
而齐朝策却是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芋头,的确如林暄妍所言软糯香甜,但嘴上却称:“朕觉得滋味不过尔尔。”
林暄妍还沉浸在方才的一吻中,听到这话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齐朝策继续道:“不及暄儿万分之一。”
这下林暄妍不用装,脸上也是绯红一片,是任寒风吹拂也褪不下的那种。
毕竟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皇帝平日里看着文质彬彬的,这种鱼水之欢时的情话,竟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这般正经。
就算宫人看着是不在,但全都在不远处随时听候吩咐,这句话也肯定被听到了。
“陛下!”林暄妍娇嗔,捏起粉拳锤了一下,但力道不重如同搔痒。
“快吃吧,不是说冷了就不好吃了吗?”齐朝策三两口将芋头吃完,将自己原本的芋头剥好递给林暄妍。
林暄妍含羞接过芋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看得一旁的齐朝策有些心痒痒。
平常百姓家的冬日,也许就是这样吧。
芋头不大,就算林暄妍吃得慢,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消灭了。
待回到寝卧,林暄妍突然心生一计,轻咳两声后一脸正经道:“嫔妾觉得这芋头似乎也没记忆中那般好吃了。”
此时宫人才刚服侍完两位主子脱衣退下,林暄妍站在齐朝策身前仰头看向他。
齐朝策看着林暄妍脸上狡黠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他仍是挑眉道:“是宫中的芋头不行?”
林暄妍没搭理他这句话,话音还未落就踮起脚尖往齐朝策的唇上啃了一口,随后趁人不注意火速跃到床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林、暄、妍!”反应过来的齐朝策咬牙切齿,吓得耳房里守夜的宫人以为陛下又生气了。
但随即又听到房内传来女子模糊的娇笑声,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闺房之乐。
“宫中芋头乃精品,自然不是芋头不行。”林暄妍的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来。
顿了顿,似是在组织语言,“是有了齐郎,任何美食都不过如此了。”
这小女人胆子大,竟敢拿他与食物作比较,明显是在回敬他之前的话。齐朝策有些好笑,但不妨碍他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狠狠地打了两下屁股。
但也只是神色凶狠罢了,落下的力道并不重。
故而林暄妍丝毫不惧,还敢振振有词道:“齐郎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于是又挨了两下。
听得耳房里的人胆战心惊,要不是随后又听到了皇帝的低笑声,尤其是之杏,都快瑟瑟发抖了。
这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
但之杏却终于能够平静了,总算不用一惊一乍的担忧主子是不是又惹了皇上生气。
至于模糊的水声与娇媚的喘声,之杏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刚来天照榭的单纯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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