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每到农历八月十五,地里的玉米熟了,队长会喊妇联去掰棒子,男劳力去砍玉米秸,生产队的大车和马车就把拉到场上去,晒出了一场金黄灿灿的秋天,而玉米秸则被拉到了饲养院,晒干了用铡铡了,垛起來留寸草不生的冬天喂牲口,紧接着,用犁把地翻了,套上牲口耙平了地,在秋分前后把麦种耕下去。
当这些还没有做完的时候,大队的广播里就喊出了兴修水利的通知,要求各生产队抓紧搞好秋收秋种,抢时间,抓速度,准备车辆工具,安排精壮劳力,筹办粮草,准备上工地。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那时几乎年年都修河打坝,我们那时统一叫扒河。
一般都是以县乡为单位,确定兴修的河道,再根据大队人口,划分区域,然后确定上工时间,一般的在春节即将到来时,河工就结束了。
那时父亲弟兄六个,老大在饲养组,一般不去河工,老二在徐州工厂,老三出赘了,老四是独户,老六是生产队的保管员,父亲是老五,虽然长得矮小,却是扒河的常客。
父亲回到家,把他扒河的老三样拿出来,一个是坎肩,是机器缝制的,很厚,抬筐时垫在肩膀上,能减轻压力,母亲又在坎肩下敷了层棉花,这样就避免了坎肩磨坏了肩膀,这个坎肩还是徐州的二伯父专门给带回来的,另一个是扁担,这个扁担是紫槐木的,坚韧结实,有弹性,中间稍宽,两头稍窄,父亲平时拿它当成宝,家里干活几乎不用,只有扒河时他才带去,和他配杠的人都说用这个扁担抬筐舒服,再一个就是一把军用铁锨,锨杆是桑木的,锨乌黑,却不封刃,用了几天自然锃亮,锋快,遇到淤泥也不陷锋,切树根也是小菜一碟,这个铁锨是四伯父在营房里收废旧军鞋时从一个工兵手里要的,当时锨把断了,拿回来给了父亲,父亲找了根槐木作了锨杆,自此就成了军退民用的工具。
以前扒河还是自己带饭,煎饼,窝窝头是常有的,如果不济了,也得带一些白芋,在烧汤的灶底烧熟了吃,奶奶有时也给送一些面,让摊了饼带去工地,菜是家常的腌菜,萝卜豆,黑咸菜,好的人家带一些盐猴子(用面和了盐,再加上油炒熟炒干了)。后来条件好了,扒河时生产队带面带米带菜带个办饭的,民工就不需要带饭带菜了。
父亲还留下了一个故事:
记得那次扒大运河,正是家里生活最困难的时期,父亲从家里带的白芋,别人在吃窝窝头时,他从灶底扒出白芋,有时烧糊了,他啃的一嘴乌黑,有时还没烧熟,他啃了外面熟的,里面的还挺硬,父亲也吃了下去,吃时间长了,拉肚孑了,有人从工地回去,告诉了奶奶,奶奶马上到伯父叔叔家要了白干面和玉米面,连夜给蒸了一锅窝窝头,又用罐头瓶装了些干盐豆子,让那人捎给了父亲。
父亲接到了奶奶的窝窝头,泪眼婆娑,他依然是一半白芋一半窝窝头,别人问起,他说省一些,还叫回去的人别告诉奶奶。
那天工地挑垄沟,是在冰冷的河叉里,没有胶鞋,赤着脚,腿冻麻了,脚被冰溜子划破了,父亲回去时,大通铺的马灯快要燃尽了,用热水烫了脚,马灯灭了,掉了下來,父亲的小饭包也掉了下来,盛盐豆子的罐头瓶摔烂了,盐豆子撒了,父亲急忙用手在地上胡撸,胡撸好了,又凭感觉把草棒剔掉,然后倒了一碗开水,拿起窝窝头吃着,就着刚胡撸起來的盐豆子,也可能是饿极了,也可能是累极了,他觉得吃的很香。
第二天早上,大家开始吃饭时,有人问父亲要盐豆孑吃,一看,黑糊糊的包裹里面乱七八糟的,有的是盐豆子,还有的是羊屎蛋子,原来这个大通铺,原来是个羊圈,平时羊趁着没人也经常来。父亲难受极了,尴尬地站着,他的侄子我的堂哥过来给扔了,又拨给他半碗汤豆子。
这一次是去徐洪河,生产队派出了带工的,技术员,办饭的,先用手扶机子拉了打地铺用的麦草和平车粮食白菜送到了工地,民工在家准备铁锨杠孑碗筷被褥,因为离家远,工期紧,可能任何人中途都不能回来,也因为任务重,这次去的人特别多,听说上级特别重视,估计这次河工吃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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