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在菜市里茫然地晃悠着,不知道选什么菜好。突然,角落里的咸鱼让我的眼前一亮。
那是个头很小的海鱼,用盐腌成了黄色的鱼干,鱼身上细碎的盐粒还闪着光。比起酒店里常能见到的乌贼鱿鱼虾蟹海参等海鲜,咸鱼或许是海货中最差的鱼了。这鱼的刺多,只适合腌成鱼干用油煎。
人们早知道高盐高脂的东西不利于健康。因此咸鱼已少有人问津,老板也没指望它能赚多少钱,便把它胡乱地放在这最不起眼的角落。
苏北农人的夏天是从麦口开始的。二十多年前,乡里还沿习着千年不变的手工收麦方式。在夏日的烈日下苦熬,身上不断地流着汗,体内的盐份就不足。人缺了盐,便会乏力无劲。因此咸鱼咸蛋和自腌的咸菜,“三咸”就成了农家人夏日补盐的食物。自家腌制的咸菜连吃三顿总会腻,也没有什么营养,因此麦收前,除了农具外,家家还要备些咸鱼来调剂口味。
农忙时的每天早上,母亲便早早地起了床,她要烧开一大锅水,足够全家人一天喝的。烧菜时,还要煎一盘咸鱼。烧水和炒菜全用的是土灶,泥土垒成的土灶不易散烟,烟熏火燎的,时常炝得人流泪。
当黄澄澄油汪汪的咸鱼摆上桌子时,那诱人的香味便弥漫开了。匆匆地掐一条咸鱼卷在饼里,密密的细刺早被煎得酥化,化成了很好的补钙品,再不用担心它还会扎人。初入嘴里是霸道的咸苦,咸苦后便是诱人的鱼香,让人吃了还想吃。在苏北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要解馋,椒子盐”,从事重体力活的人喜欢至咸至辣的重口味。不怕辣的,在咸鱼里再配上条尖椒,咸,香,辣味便齐了,这能很好地缓解缺肉带来的馋劲。
忍不住咸鱼的诱惑,肚子里吃得鼓胀起来,直到母亲担心地阻拦道,吃多了会渴。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到了田里后,果然很快就渴了,常捧起地头上的茶罐咕咕地牛饮一气。心饥知饭香,渴了才知水甜。那种黄泥烧成的茶罐,形似圆瓜,惹人喜爱,现在也被各种茶杯代替了。
农活不光累人也让人感到单调无聊,父亲做农活时就会讲一些故事。有一次,他讲到了邳州民间的阿凡提“周七猴子”,那个有状元之才而无状元之命的民间智者,屡败于科考常让人替他惋惜。周七猴子在给财主收麦时,因不满财主送来的饭食里只有咸鱼而没有肉,便想着法子去捉弄财主。这恰好让我们兄妹几个抓住了理由,怪好长时间也没能吃上一次肉,早忘了荤腥的味道。
“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父亲总会这样解释着,多年后我仍记得他那遗憾的表情。当我成了家后,才理解无力给孩子做些什么时,内心里的那种无奈与酸楚。
念着咸鱼里的旧味,那天我少买了一些。没想到一向吃饭挑剔的孩子也会抢着吃,原以为现在的孩子会嫌弃呢。
咸鱼不需要复杂的烹饪,却把鱼肉的鲜味与盐的苦涩很好地融在了一块,犹如农家人的生活,简单而又幸福。生活里不乏这样的简单幸福,而我们常把它们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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