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年纪轻,最不信的是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后来才知道,许多人努力一辈子也只能刚过及格线,更别提拼到死到了天花板的七分,迈不过去就是迈不过去。
可人啊,怎么说呢,公平还是有的,活着老天总得赏你点什么特色的技能,有的后天挖掘的好了,天赋加努力硬生生成了大师,有的挖歪了,就真的是歪了。
南辕北辙是可以相遇,但有生之年是有时限的,走错了方向可能到死都没走到正确的地方。
我就一直觉得老天赏了我语言上的天赋,但我挖错了地方,所以英语一塌糊涂却学方言学的那叫一个天赋异禀,恨不得去一个地方就跟人混成老乡。
小姨以前笑着说过,有这技能也行,感觉把你丢到沙漠你都能找到吃的活下去。
丢到沙漠能不能活下去我不知道,但丢在东北我过得还挺滋润,凭着一年的天赋与东北话的魔力,硬生生将我一个云南人练就一口纯正的东北话,去大连旅游时开车的司机一个劲问我黑龙江哪儿的。
哪的呢,哈尔滨的。
喔,你这话的味儿听着就是黑龙江的,咋来玩啊?
嗯呐,哥你本地人啊。
当然,名师才能出高徒。
更何况,我有6位名师。
7个人的宿舍6个东北人,一个云南人,也不知道系统是不是脑子抽筋了。
作为从来没有住过校的我,第一次离家就是沿着腾冲漠河线直达最北端,别说家里人不放心,连我自己都一万个担心,从担心室友不好相处到他们排挤我怎么办,脑补出的大戏丝毫不亚于现如今60、70集的狗血注水大剧。
于是,刚住进去时,我尽量减少在家的习惯,小心翼翼的跟这帮东北室友相处。
一方面是害怕什么举动就造成了矛盾,另外一方面,是真的不习惯北方的生活。
在微博还没有兴起所谓的南北甜咸豆腐脑之争时,我就早早成为了试验品,每天早上不加蜂蜜的酱油豆腐脑,包子馒头咸菜,没有米线,没有汤,中午的各种炖菜,从小鸡炖蘑菇到炖排骨,感觉就是一堆东西混在一起放水就成了餐食,看着柿子炒蛋,大丰收之类的菜,我甚至不知道名字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哪道菜,柿子不是水果吗,怎么还炒鸡蛋。
“ 柿子炒鸡蛋是什么啊,柿子不是水果吗? ”
“ 柿子就是柿子啊,你好奇怪啊,不知道柿子? ”
“ 你们家没有柿子? ”
“云南没有柿子吗?”
“不可能吧,柿子炒蛋你都没吃过?”
七个人六个人的回答永远是如此,渐渐的我也不爱问了,一是怕被看轻,二来问题换来的总是成倍的问题,也许要经过10个以上问答我才能得出柿子炒蛋的柿子,是西红柿。
那时按键机都是新潮的年代,我能获取渠道的方式只有嘴问。
但在陌生环境里,我的嘴,也被锁了。
浓重的酱油与尝不出辣味的辣椒,彻底击垮了我的最后一道防线。
以至于后来熟了室友才告诉我,当时他们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每顿饭我只吃柿子炒鸡蛋还这么胖,而我很庆幸他们没有当时问我,不然很可能我连柿子炒蛋都不敢吃了。
只敢吃,二两白米饭。
好几次跟家里人说我的不习惯,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如果你还愿意经历一次高考,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们家最擅长的就是一句话,堵死你所有道路。
陌生环境滋生的敏感脆弱成倍增长,那是第一次我感觉我融入不了这个圈子,尽管我努力了,还是融入不了,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汹涌,连个洗脚盆放哪我都能纠结半天。
我怕她们,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该跟谁说能解决问题,甚至于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像是南方的人嫁到北方家庭一般,我们都很善良没有错,但就是吃不到一起去,住不到一起去,甚至说不到一起去。
直到,我吃到了锅包肉。
准确来说,是我们第一次聚餐。
军训结束后,宿舍老大组织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大家认识了一段时间,刚好趁着老二过生日,一起吃饭乐呵乐呵,大流都同意了,我也就没有异议跟着去了学校附近最近的东北菜馆。
点菜的时候大家轮流点,一人一道,到我时我纠结半天不知道点什么,老大解围道咱还没点锅包肉呢,点个锅包肉吧,给x妹尝尝。
嗯,点个锅包肉吧。
大学生刚入学,大家都没什么钱,点菜的时候尽量荤素搭配,聊天也是互相聊,两两配对,7个人总会剩一个。
很不幸,那个1是我。
坐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半天只好找服务员要了碟辣椒油,我想吃毛血旺,但全桌都吃不辣的菜,我不好意思点。
“好了,菜都一道道上了,咱聊聊呗。”
“聊啊。”
“前两天晚上咱都自己介绍自己了,有什么想说的。”
“都行,主要不是二姐过生日嘛。”
“也对,咱要不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3721?”
“农夫果园?”
“……”
接下来的所有游戏,都是我没有听过的名词,南北方的差异除了口味又一次在别的事情上给予我重击,我不知道她们的名词下面,又是什么别的内容。
“X妹,你呢?”
“我,我什么都行。”
“X妹,你很想家吧。”
我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到这里,猛地一愣没说话,旁边老三就接了话:“你是不是以前没有出来住过校,我之前也是,但我出来的早,初中我就出来住了。”
“我也是,我是去的县里读书。”
“我没出来过,但吉林离这不远。”
“我也没出来过。”
我不知道是我哪一句话让她们感受出了我的情绪,还是我多心了觉得大家都在宽慰我,只是突然忍不住眼泪哭了起来:“我,我想家了。”
“正常,小姑娘不容易,大老远的从云南跑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有啥就跟姐姐妹妹说。”
“对,咱都是出来上学的,互相帮衬着点,遇到就是缘分,你也别跟我们生份。”
“嗯呐,你有啥问你大姐,大姐这名不是白叫的。”
“还有你下铺我,我妈还记得你刚来给她吃梅子呢,一直念叨你云南姑娘。”
“这饭呢,一方面是给二姐过生日,一方面也是说大家难得聚就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四年呢,四年啊,多长啊,上完一个高中还得复读一年。”
“大姐说的对啊,以后不止上学,还得一起生活,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跟我们说,别自己憋在心里,相聚就是缘分。”
大家一言一句的,我的眼泪也越发停不住了,倒是服务员上菜时特别有眼力劲,一大盘锅包肉就放我前面。
“来,你尝尝我们的名菜锅包肉。”
“嗯。”
举起筷子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锅包肉,裹着糖浆的酥肉被相互纠缠的拉丝粘黏,几根胡萝卜丝跟琥珀似的与肉一起封在脆皮糖衣里,夹起来还没有入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醋味。
一咬,黏腻的糖衣与炸制过的淀粉成了脆皮,酥脆间还有嫩的肉香。
酸甜可口,齿颊留香。
“好吃吧?”
“好吃。”
“是吧,别天天可着柿子炒蛋吃,我大东北好吃的多的是,下次回来给你带点哈尔滨红肠尝尝。”
“那是,还有我们家都世。”
“我们家,熏肉大饼。”
一块肉下去,我点点头把锅包肉转给了下一个,转头碗里又多了一块:“你没吃过,多吃。”
“锅包肉,你吃的惯了吧。”
“嗯嗯,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服务员,菜咋那么慢呢,我们这吃完一盘上一盘啊。”
“在催,在催了。”
桌上的辣椒油一直没有动,这是第一次我没有伴着辣椒油下饭,而是吃了锅包肉,大拉皮,拔丝地瓜一堆菜,那也是第一次我发现,东北菜的好吃之处。
除了浓郁的滋味,它有它的绝妙。
世上的食物,没有一无是处的。
七道菜上齐了,老大还在往门外瞅,我觉得有些奇怪却不敢问,没一会就见服务员又敲响了门,手里端着的,是毛血旺。
那一刻,心湿的跟块丢在雨里的海绵一样。
我总觉得这群室友大大咧咧的,她们都是北方人,可能她们不喜欢南方的我,我跟她们习惯差距太大了,她们不知道我的难过。
却不知道,人心的敏感是双线,特别是女孩子,你不快乐,只要关心你的,都知道。
那天的八道菜每一道菜具体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盘锅巴肉。
很好吃,很酸,很想哭。
也是那天起,我接受了东北菜,也接受了东北的这群挚友,从心底里放开了,女孩子的友情最容易产生,排斥的墙倒下来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弯路要走。
以至于四年后回到南方,去了别的城市,我总会隔三差五的去吃个东北菜,叮嘱服务员一句,锅包肉要老式的白醋的,不要番茄酱,不要橙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点了那盘锅巴肉,心里就贼踏实。
毕竟讨厌的裹了糖的墙,要咬开才知道是我爱的咸的肉。
原料:猪肉、玉米淀粉、糖、白醋、胡萝卜丝、葱丝。
方法:先炸酥肉再裹糖醋汁,放胡萝卜丝葱丝。
味道:酸甜,酸中带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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