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豆腐”是霍邱方言,就是买豆腐。小时候,经济条件不好,物资匮乏,家常菜都是自家菜园里的时令菜,很少从外面买,最“奢侈”的就是鱼头汤炖豆腐了。冬日的乡村,鱼头炖豆腐是主打菜肴,每次想改善伙食了,姥姥就给我五毛钱,“打”两块豆腐回来吃,姥爷从门口水塘里捞两条鱼,无须到集镇上去买,家门口就能吃到。那是最开心的时候,我挎着箩筐,手里攥着钱,一蹦一跳的走在那条板硬的土路上,家里的小花狗也吐着舌头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跟在我身后,暖暖的阳光把我俩的影子投射在散发着泥土清香的乡村小路上。冬日的暖阳含蓄无言,温尽了一切沧桑薄凉,更显静美祥和。
庄子上有一所豆腐坊,离姥姥家不远。说是豆腐坊,其实也住家,人住院子后面,前屋就是作坊了。矮矮的两间草屋,门前是宽阔的“稻场”(打谷的场地),挨着场畔有两颗白杨树,远远的可以看见烟囱里悠悠飘扬的缕缕青烟。
一进屋,正中间是一个大石头碾子,碾压豆浆,离着老远就能闻到豆腐的香味和卤水的糊香味;右边是一个大土灶,两口大锅冒着热气,一口大缸,大缸上面的梁上挂个过滤的滤布架子,角落里有个压豆腐的架子,流着热水,水从屋角落下面洞里流到外面;左边一张长条桌,桌子上摆着一整块桌面大的豆腐。在飘着豆腐清香的氤氲中,老板掀开豆腐上盖着一层白麻布的一角,然后手执一把长刀片,在一大块豆腐上左一下,右一下,再从底下一抄,放入秤盘一称,很少再回刀添减,那常年练就的娴熟技艺堪称“一刀准”。我曾经一直好奇,那豆腐是怎么切的那么整齐的,很多次也想要试试,但怕破坏了像艺术品一样整齐美观的造型,总不敢提出来。
挎着箩筐里的豆腐走在回家的路上,新鲜的热豆腐散发出诱人的清香,直往我鼻子里扑,有时会忍不住伸手抠下一块填到嘴里吃,到家后少不了遭到姥姥的一番嗔怪:“手都没洗就抠豆腐,吃了肚子疼啊”。
除了上门去买,还有很多挑着担子在村庄叫卖的商贩。清晨,安静闲逸的村庄,纱帐般的浓雾依然在笼罩着天地之时,商贩一声清亮的“打--豆--腐喔!”就悠然传来,饱含着绵长古韵,以及庄稼人特有的粗犷、悠远和苍凉……一根光滑油亮的扁担浸透着艰辛和沧桑,两头担着沉沉的豆腐从晨曦中走来。往往都是小孩最先围上去,也有拔腿回家找大人来买的。这时就看见有端着竹篮的婶子,有拿着小盆的大娘朝小摊走来,孩子们都围在旁边看货郎麻利的切豆腐,偶尔还会专门切一个边角送给围观的孩子们吃。那豆腐是真香啊,细腻的口感,独特的清香,没有什么美味能与之相比,直到现在,我仍然怀念儿时那豆腐的香甜口感,却再也没有吃到过记忆中的味道了。
捧着买回的豆腐回到家,姥姥就它放在菜厨中,待中午时分把大片的姜、辣椒、鱼头,投入锅中清炖,等水沸腾后将切成小块的豆腐和大白菜下进去,水沸后再煮十分钟出锅,这时香气四溢,一口下去,给你的胃里增添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心中就慨叹:“要是天天能吃到豆腐就好了。”
如今我终于实现了“豆腐自由”,可再难以吃到记忆中温润爽滑的豆腐。此刻,心的深处似乎又响起清晨村庄里“打豆腐”的叫卖声,我仿佛又闻到了清新的豆腐味,又看到挑着担子的商贩从晨曦中穿越而来……透过焊接着防盗窗的阳台,远眺老家的方向,逶迤绵延,像家乡纯朴的亲邻、清澈的井水和那方香甜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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