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总有一些事情令人感慨万千,让人魂牵梦萦。无论是颜色暗淡的老照片,还是斑驳陆离的旧什物,总能够勾起我们的无限遐想。人总是会在一些事情发生之后,才懂得怀念,怀念以前的人和事。这也是为什么一句“失去才懂得珍惜”,竟得到了那么多人的认同。
每一次,我用心阅读现代著名作家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背影》,总是心潮起伏。他对父亲背影的回忆,激起了我对父亲形象的缅怀。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父亲已经久远却依然清晰的身影。
往事并不如烟。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家住在市北区小鲍岛一个大居民院里。那时候,家家住房狭小,户户条件简陋。夏天,院中蚊蝇滋生;四季,屋里臭虫横行。我们家人,与大多数住户一样,晚上睡的是临时搭成的木板铺。每天夜晚,我们弟兄几人常常在梦里被臭虫咬醒,浑身斑斑疙瘩。辗转反侧,苦不堪言。俗话说:穷虱子,恶虼子、脏臭虫。居住环境差,这些咬人吸血的害虫,就泛滥成灾。其中,最伤人的就是臭虫。于是,每隔几天,父亲就拆下木板,搬到院子里,提着开水壶,向木板缝子里倾倒开水,烫死臭虫。然后,把木板放在阳光下暴晒,逼出臭虫,用手碾死。但是,臭虫的繁殖力实在太强了,使用了种种办法,却总也斩不尽,杀不绝,照样肆虐。我们,真的是谈“虫”色变啊。舐犊情深,父爱无疆。于是,想方设法,筛选之后,一年四季,天天夜里,父亲都要几次起来,打开电灯,迅速捕杀见光后四处逃散的臭虫。就这样,父亲采取了“持久战”和“游击战”方式,坚持夜夜为我们兄弟捕捉臭虫。于是,我们就可以睡个比较安稳的觉了。可是,父亲却夜夜不能睡上个囫囵觉。啊,一夜夜,一月月,一年年……那灯光,一直在我们的梦里闪烁着,一直在我们的心中闪烁着。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全国连续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几乎是,家家缺粮食,人人吃不饱。我正上高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缺乏营养,发育不良,身体瘦弱。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每天父亲下班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帆布挎包,拿出一个折叠得严严实实的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很松软的小白面馒头,掰成几块,分给我们弟兄,说:“这是我中午吃不了的馒头,你们快吃吧……”啊啊,我高兴极了!要知道,在当时,这块馒头是多么宝贵啊。手捧馒头块,我舍不得大口吞下,而是又掰成了几小块。然后,每次放进嘴里一小块,慢慢咀嚼,细细品尝,缓缓咽下。此刻,饥饿感得到缓解,甜蜜感涌上心头。啊,好香甜呐!父亲看着我们很满足的样子,瘦削多皱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以后,每到傍晚,我就站立在窗前,不断向外张望,盼望父亲早点回家,期望早点吃上小馒头。后来,有一天,父亲的同事来我家玩,我们才无意之中得知,父亲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他的粮食定量只是一个小苞米面窝头,一个小白面馒头。父亲是自己忍着饥饿,从嘴里省下食粮,带回家让给我们吃啊。我们听了,心里酸酸的甜甜的。于是,商量好,以后,这一个小馒头,全家人共同分享……
思念,可以穿越时间,可以超越空间。于是,无论是独倚窗前,或是漫步幽径,突如其来想起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思念便如江河破堤般滚滚袭来。这时候,也许是旭日东升,也许是夕阳正红,也许是华灯初上,也许是漫天繁星。思念时,往往会觉得,多年的旧事,恍如昨日;千里的距离,似乎近在咫尺。时光逆流了,空间压缩了。这一颗,月圆了,花绽了,人痴了,天地间似乎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而当思念不再时,便油然而升起恍若隔世之感受,和遥不可及的慨叹。
以小见大,从点到面,由此及彼,刻骨铭心。每每回忆起童年往事,我深深感悟:父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父爱,使我认识深化、心灵净化、思想升华。父亲,虽然逝世很久了,但是,我一直深深缅怀着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