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干的一生
在福州,粉干的存在感很强,如此朴素的食物,制作技艺却要追溯到八百年前。
来,我们一起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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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干在福州人的餐桌上,存在感算是很强。
有热爱米饭者,餐餐白米过后,吃一顿粉干,豪爽地嗦进几口,解闷又欢乐。
还有喜食面条者,除米饭外,粉干就是五脏庙的常客。
一碗光洁柔韧的粉干,与面条比并不柔软,同米线较之更不滑嫩,稍带粗糙的表面,挂起汤汁来,却自有一套。
老福州的一日三餐与祭祀庆典里,但凡需要些额外的人力,煮一锅粉干招待,就装满了待客的情谊。
如果一顿吃不完,依着老人的习惯,第二顿的主食,依然会是复热的粉干,即便它已断了又断。
大多色清味浅的主食,都像一张白纸,千变万化的料理方式,都有不同的气质,粉干亦如此。
素面朝天如虾油拌粉,刚端上桌,一碗米白,撒零星葱花点缀。
乍一看索然无味,用筷子轻轻拌开后,虾油和福建老酒的香气沿着粉干的缝隙攀上鼻腔。
浓妆艳抹如酱油拌粉,制作时间不过几分钟。
泡好的粉干投入煮沸的大锅中,烫熟后立即捞出,滑入酱汁,趁热快速拌匀。
空气中升腾起的酱香味,全方位刺激着大脑皮层。
如果把粉干和糟菜、香菇、五花肉等食材同炒,就成了酸香十足的糟菜炒粉干。
脂肪肥厚的五花肉,被煸出荤香的猪油,混着酸甜可口的闽清糟菜,把粉干炒得油亮。
高温让粉干染上热烈的炙烤香气,舀一大勺入口,发酵的香味立刻唤醒了味蕾。
在老福州眼里,地道的煮粉干,总绕不过熟鱼、白菜和粉干的固定搭配。
街头熟鱼粉干店像散落的珍珠,只不过,一份才几元钱。
泡到白胖的粉干,卧在猪骨、香菇和目鱼干熬成的汤头里。
混着白菜柔和的鲜甜和熟鱼硬朗的海鲜气,这一碗下肚,就算是铁汉柔情。
挑上几样钟意的卤味,浇上厚重的蒜头酱,各种层次鲜明的味道翻涌在口腔。
在漫漫历史长河里,粉干又软又滑,容得下千般滋味。
简单列举,有一清二白的丝瓜花蛤煮粉干,肉香丰沛的番鸭煮粉干,还有阵容豪华的海鲜煮粉干……
在福州,一锅粉干里,藏着山珍海味的百科全书。
在我国的烹饪古书《食次》中,将米粉记为「粲」。
因年代久远,原本既不存,作者又不详,具体有哪些内容,也没人说得清楚。
从部分被其他古籍应用的文字和菜肴名称来看,大约是南北朝的著作,也或者更早些。
不过,从南北朝到南宋,满打满算也五百多年,在此期间,以大米为主食的福州人可没少闲着。
南宋嘉定年间,闽清茶口村的林氏从尤溪搬迁来此,也带来了制作粉干的技艺。
茶口村落在闽清县梅溪的源头,井水清甜可口,如香茶融于其中,故而被称为「茶口村」。
井水澄澄,山林葱葱,数百年来无人毁坏,大米得此温床,生得饱满清香。
但大多数传统食物的来源,都不仅仅依附于历史,万丈红尘里,必定有关于它于艰苦朴素的时代里歪打正着的故事。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茶口粉干也不落后。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闽清的芦溪村有个姓林的小伙子,在挑卖柴火到大财主家时,瞥见下水道里全是倒掉的白米饭,就带回家洗洗干净,吃了,吃不完的,晒干了。
几日后,他再次挑柴到财主家,又在下水道里捞了不少白米饭,时间一久,他晒干的米饭越来越多。
由于煮熟的干米饭并不好吃,他就将饭干煮透,舂成团,再擦成丝晒干,这样做出的饭干粉条,不仅口感好,还打开了一条谋生新思路。
他搬到茶口村后,仍旧制作粉条出售,引得同村人争相效仿,传说粉干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故事中小伙子的原型是否为闽清林氏,这一点不得而知,但粉干也确实自山野飞向城市,酝酿出了八百年的历史。
福州人熟知的粉干,一看闽清,二看闽侯,前后茶口,后有桐口(排名不分先后)。
清代时,桐口人习得了「尤溪粉」的做法,并不断改进,逐渐声名远播。
走在福州街头,出售现煮粉干的店铺,在招牌上并没有过多张扬,但「茶口」和「桐口」的字眼必定要镶在店招上。
△闽清泥鳅粉干
即便小辈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老饕们可由此评判自个儿心里的朱砂痣。
民主革命家黄乃裳下南洋时,把福州的粉干传播到了东南亚地区,柔韧细软的主食,在现在看来,更像牵扯着一种望乡的思绪。
「粉干」二字,高度概括了它的食物形态与制作方式。
粉干的原材料为大米,乍一看太过单一,但无论是早稻米还是晚稻米,都得以优质为基底。
选好的大米要进行常温浸泡,光是这一步,就暗藏许多门道,春夏秋冬,寒暑有别,浸泡的时间也不尽相同。
静卧水中,大米尽数将水分子吞进硬脆的身子,直到敌不过轻轻捻过的手指。
但这只是整个制作流程的开始,泡好的米,磨成浆后压干,直到米浆中的水分尽数脱离,变得干燥细腻。
在粉干成条状之前,这些干米浆会被滚成丸子,被煮到半熟,再将生熟混合之后,压制成齐整均匀的条。
煮粉、漂洗、晾干,最终,粉干才成为粉干。
每一个步骤,听起来多半有些按部就班,但其中又参杂着各家各户的工艺秘方,完成这样一个流程,少说也得两到三天。
在古代,即便是自家子女想学,也并不能被随便传授这样的技艺。看来,要当一名粉干学徒,还得找个资深的老师傅,巨细靡遗地学个几年才有出路。
福州人深谙粮食转化的智慧,将主食变得干燥轻巧,便于携带,传说郑和下西洋时,带了些粉干沿途馈赠,不知当时随船远航的粉干,又是什么模样?
如今的粉干,既能端上大雅之堂,又能填饱饥饿的日常,与大多米线烹饪之前先泡软的处理方式不同,粉干无需浸泡,煮熟它的速度显然快多了。
但它仍然太平庸了,即便这样的平庸,也足够把日子熨烫妥帖了。
正如这些平常人写的文字一样,狼吞虎咽之时,总得稍微顺着食物的过往溯源而上吧。
*文中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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