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莲山区，和粗粮一样成为山区特殊饮食的还有山羊。五莲人爱吃山羊，其中又以中至镇最为有名。虽然都是山区，但进入中至能明显察觉这里丘陵更多，少有大块平整的土地。在中至，山羊肉几乎替代了猪肉，成为逢年过节宴席上的主要肉类食物。
五莲有两种山羊名吃，一是烤全羊，较为有名的是“九仙山烤全羊”，用九仙山中放养的黑山羊烤制，外焦里嫩，据说如果用小刀在刚烤好的全羊身上一划，会有汁水流出来，但是这次无缘得见。二是中至的全羊汤，苏东坡曾称赞陕西的羊肉泡馍“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中至的全羊汤就和这“羊羹”有相似之处，都用煮透的碎羊肉配浓汤，香醇味浓。
马云生是一位土生土长的中至人，他在中至镇开着一家卖全羊汤的店。店不在城中，需要开车前往，但生意很好。
他的店是半山坡上的一片平房，不算大，但五脏俱全。店前的小坡上有一个笼子关着两只白色的小公羊，是马云生当天从山中放养人手里刚买回的。做全羊汤的羊很讲究，为了保证没有腥味，必须用小羊，一般六个月大，一头羊四十五六斤。但别的地方一般买不到，马云生解释说：“其他地方没中至羊多，因此放羊人不肯卖小羊，不划算。在中至就不难买到小羊，所以在原材料上就保证了羊的新鲜。”
马云生杀羊一般在早上，把杀好的羊肢解成大块，大骨头剔出来，内脏也清理好放在一旁。羊骨和羊内脏要留到次日用，羊骨留着熬汤，内脏则需要放到盐水中浸泡一天，处理干净才能入锅。马云生把羊肝从盐水中拿出来，在砧板上划了几刀：“划几个口子能去血水。”内脏一般都留待炒吃。
剩下的肉先放到清水锅中煮一会儿，去掉血水，再捞起洗净放到另一口锅中接着煮。这口锅里已经提前放入了前一天的羊骨头，宰羊前就开始熬制，到羊肉下锅时已经熬了快五个小时，整锅汤呈乳白色。
马云生今年42岁，店已经开了快20年。以前家里卖羊肉，每到周末他就能吃到父亲做的全羊汤，汤里煮羊下水、羊骨头。父亲的羊汤培养了他的口味，在他看来羊肉百吃不腻。
老羊一般需要煮两个小时，但小羊肉质鲜嫩，煮40分钟即可。煮了一会儿马云生把锅盖打开，这是起锅前的步骤，羊肉煮好前揭开锅盖煮5～10分钟能去除膻味。刚煮好的羊肉飘着一股香甜味，肉白里透红，马云生的老婆割了一块羊肋肉给我。据说羊肋肉是羊身上最好吃的，这个部分的肉肥瘦层层交替，鲜嫩多汁，还有一层韧性的筋膜。我直接一口吞下，软软的，有股甘甜。
马云生的老婆叫崔荣娟，和马云生同岁，也是中至人。因为怕膻，认识马云生以前，她从来不吃羊肉，现在反倒是离不开了。“不是妥协吧，是这羊肉真的没有膻味，我觉得特别好吃。”现在她和丈夫一起经营着这家店，主要负责客人的招待。
煮好的羊肉摆在窗口，客人可以直接称几斤买回家做菜，也可以点一碗全羊汤。羊肉切碎放在碗里，舀满羊汤，再往热腾腾的碗里散上香菜末就是一碗全羊汤了。配全羊汤的是五莲地方特色面食大饼。刚出炉的大饼外焦黄内细白，筋道醇香，有嚼头。吃羊汤时，可直接手撕，或者把大饼切成条放在油里炸一下再和着羊汤一起吃，吃法很像陕西的羊肉泡馍。马云生还特制了用羊油炒制的胡椒、辣椒调料，加了调料后的羊汤在鲜美之余多了一些胡椒的香味，微辣但不会破坏羊汤的口感。
山里还有村民放养的黑爪鸡，这些鸡吃百菜、喝溪水，体格小巧健硕，宰杀入菜后味道更是鲜美。走进一家农家馆可能会在身边的某个树头上发现一两只单脚站立休息的黑爪鸡，五莲人把这样的鸡称为“笨鸡”。笨鸡宰杀后直接白煮，平日在山间跑动锻炼出来的鸡肉就在这白煮鸡中体现出了不同，不掺杂任何香料的浓郁鸡肉香味扑鼻而来，食山草长大的精华通过一锅汤完美展现在人们面前。马云生说：“老人常说羊吃百草能治百病。这山羊、笨鸡都是吃山上百草长大的，人吃羊、吃鸡就是在吸收山中的精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五莲绵延的群山就这样通过食物与五莲人紧密地联系起来。这些土生土长的山中食物在滋养着人的身体的同时，也将五莲的脉搏融进五莲人的血液，将山的气息深深刻在人的骨肉之中。
一位九仙山的护林员告诉我，他常年在山里采山菜包水饺，采桑葚泡酒，山里的云海、花香、鸟鸣也时常在身边围绕，这一切，让他觉得自己和这座山、这片土地是相通的。我想，食物在提供物质能量的同时，大概也种下了人对山的感悟与眷恋。这种眷恋在人类慢慢远离自然的今天，让五莲人和山依然紧紧联系，成为每一个五莲人说不清、道不明亦剪不断、分不开的故土印记。
文字根据线上传播方式对原作有部分删改。
撰文：张艺凡。摄影：王云飞 等。内容来自：《风物中国志.五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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