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吃虾,自然要吃河虾,而且要吃五六月份的河虾——正宗的本帮菜,时令菜“油爆虾”——此时的河虾只只籽满膏红【上海人称“虾脑子”】,就像九,十月份的大闸蟹一样壮肥。所以一定要拣雌虾,别挑雄的(钳大者),二者味道相差甚远。其实,油爆虾的技术含量并不高,等虾变红,只有数秒钟的时间(心急的人,“炒虾等勿到红”,这只是形容罢了),所以油温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太高了虾会发焦。烧的时候只放油,不要加水,加少许盐,等虾红透了,就放白糖,等糖融化起稠即可出锅。其中油温与时间是成败的关键,都在于大师傅的经验。
我以为,油爆虾对于炒虾仁来说,就像大闸蟹对于炒蟹粉一样,一个要细嚼慢咽,一个可速战速决。但“美食”也是“慢食”,苏州人形容不会吃蟹的人吃蟹,叫“牛吃蟹”。什么意思?因为吃好东西,需要一个细字,只有细,才能吃出味道,这就是”品味”的出典。所以我喜欢炒虾仁,但更喜欢油爆虾,因为油爆虾需要一只一只自己剥来吃;我喜欢吃大闸蟹,不喜欢吃炒蟹粉,因为吃大闸蟹必须亲自动手,自己拆蟹肉,这样才能吃出味道。我认为清炒蟹粉是”暴殄天物”,所以我看不起那些吃大闸蟹只吃蟹黄蟹膏的“土豪”们,他们与牛为伍,实属可悲!
但真正的上海吃客,知道虾的至味不是油爆虾,而是“炝虾”。吃炝虾,好比广东人吃猴脑。很残酷,活蹦活跳的猴子,牵来被关在专门的桌子底下,只露出头顶,恕我不忍心再写下去……。
当然炝虾与猴脑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虽说也是吃活的,但毕竟放在酒里腌过,吃的时候有的还碧活鲜跳【极言鱼虾之新鲜】,但已经酔了,可能比那只广东的猴子会好受一点。在吃的方面人真是残酷,尤其是中国人!
好景不常,美食家并没有享受几年,炝虾就被卫生主管部门禁止上餐桌了,理由是:不卫生,食用后容易拉肚子。于是想吃的人只能自己动手,在家里自己加工。告诉大家,其实用活虾加工的炝虾是绝对不会出毛病的,只有用死虾加工出来的炝虾才会拉肚子,所以自己在家里加工就要注意这一点。将活虾略作冲洗(如果是籽虾,洗的时候要轻手轻脚,别将虾籽丢失)后,放在预先配置好的作料之中,大约半小时后即可食用。作料的成分就是白酒与酱油(白糖少许),比例可按自己的口味决定,口味喜咸的人,酱油可多放些。为什么炝虾好吃?答案只有三个字:鲜,嫩,甜,这甜味与你食用醉蟹的感受是一样的。
有人将醉蟹误称为“炝蟹”,其实是不对的,“炝”与“醉”是两码事。醉蟹的工艺与炝虾一样,但腌制的时间却要长得多,至少十天半月。所以贪嘴的人要有耐心等待,否则食用之后真会拉肚子的。现在市场上卖的河虾个头太小,所以不再适合做炝虾了。
与炝虾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美食,还有酔蚶【蚶,上海话发音hoe,与 “虾”音相同】,也称乳腐滷宁蚶。从90年代的那次甲肝大爆发之后,宁蚶与毛蚶都被官方禁止食用了,现在只有南京东路的百年老店邵万生,还有现成的醉蚶销售(见下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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