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7:30,天已大亮,跑了一整夜的火车,伴随着一声长鸣,连喘几口粗气,缓缓进站,站在过道车门前,准备下车的我,则赶紧透过车窗,好奇地打量着窗外,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晃而过的街道,和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第一感觉跟南方的小城镇,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恰在此时,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叮”的发出一声响,机身也随之震动了几下,我赶忙拿起来看,原来是他发来的短信,写道:“你快到站了吧? 非常抱歉 ,因工作任务的原因,我今天没法赶过来接你,你出站之后,去汽车客运站,转车去陈巴尔虎旗,然后在镇上随便找家民宿住下,晚上等我工作忙完,我就过来。”
寥寥数语,言词却让我无法抗拒,虽然很理解他的身不由己,但内心仍不免生出几许委屈,和深深的失落,其实在北上的火车上,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面对窗外的夜色,我也不止一次问自己:就这样匆匆跑过来,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太任性了?会不会因为我的突然造访,会干扰他的正常工作?答案却始终都是模糊的,我不知道标准答案该是怎样的,在哈尔滨车站转车的时候,在曾在那一瞬间,打过退堂鼓,只想在中央大街转一圈,就回苏州去,不去草原,也不去见他,但我还是被自己给打败了,最后一刻,还是登上那列曾梦想过千万遍,去海拉尔的列车,这一夜,我几乎没睡,一直都在想象,见到他后,第一句话我该说什么?是该笑,还是该哭?但随着这条短信的降临,所有的期盼都瞬间成空。
“哎,这都是什么事?”我低声嘟囔一句,但还是赶紧给他回上一条短信,说:“好的,我知道了。”等发完这条信息,火车已经彻底停稳,车门一开,我就拖着行李箱,紧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出站,在经过出站闸道口的时候,我还是眼眶一热,真希望他只是和我开个玩笑,此刻他正悄悄躲在出站口的某个角落里等着我,然后会出其不意地冲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个人,站在海拉尔的大街上,我感到有些茫然失措,但心情也舒缓了许多,没有刚出站时那么难受,由于没有他的接站,倒是给了我更多充裕的时间来观赏和品位这个北国边陲小城。
现在是九月初,在南方,夏天此刻还赖着不肯走,但在这里,却已是一派深秋的景象,被秋霜洗礼过的树叶,大部分都已枯黄,随风飘散,偶有几片残留在树枝头,也是完全褪去绿装,色彩斑斓,在红日照射、微风的吹拂下,特别赏心悦目。
我环顾四周,也尝试登高眺望,非常沮丧地发现,貌似中国所有的城市都像是复制、粘贴过来的一般,海拉尔也未能幸免脱俗。大街上,也基本都是楼房林立,街道交错,唯一的差别,就是在街中心也看不见那些在南方抬眼就能望见的摩天高楼,这里的房屋绝大部分都是六层楼高左右的公寓,在部分公寓的外墙上,被人为地抹上彩妆,整墙面都涂刷着深红色、橘黄色或绿色等一些亮丽的油漆,参差不齐、像是在钢琴上跳动的色彩,让那些没有被涂刷的楼房显得更加灰楚楚、脏兮兮。当然,最让我感到新奇、耳目一新的,还是那些用汉语、蒙语还有其他语言写在外墙上的那些宣传语,看着它们,我感觉就像是在欣赏人民币的背面图案一样。
拖着行李箱,在海拉尔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我,沿街溜达上好大一圈,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才彻底回过神来,想起从昨天下午候车到现在,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于是便留意起街边的门店,循着门前的招牌,掀开外门的塑料帘,走进一家早餐店。
安置好行李箱,盯着挂在墙上的菜单,看了一会,回头对店里的服务员喊道:“老板,来两根油条,一碗甜豆浆!” 服务员显然有点懵懂,像是没听懂我的话,他直愣愣地看着我,问道:“两根?”或许是我的苏州普通话不太标准吧,于是便又高声重复一遍:“是的,要两根…油条,一碗…甜豆浆。”小哥咧开嘴笑了,说:“我们这里油条不论根卖,论斤称…”
哦,原来不是我普通话的问题,而是计量单位出了错,我想如果此刻有他陪在身边,或许,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吧,而且,这样的小事都不要我来操心的吧。“抱歉,第一次来海拉尔不是很清楚,那就买半斤吧。”
“好勒!这就对了。”小哥麻利地称好油条并把一碗加糖的豆浆端过来,放在我面前的时候,还不忘好奇地问道:“你刚进门,我就看出你是从南方来的,但现在草原旅游的旺季已经过了,你咋才来呢?”
“不是来旅游,是过来见一个人,他在这边工作……”说这话的时候,我差点要忍不住哭出声来,于是赶紧低头喝豆浆。
徐志摩说:人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你。
而今天,我为了你,不顾一切,不怕千里奔波,我来了,现在我在这里,而你又在哪里?
“哦” 早餐店的小哥像是真的明白了,在我吃早餐的时候,他一直很热情地跟我介绍海拉尔的风土人情,以及来草原,必须得看上一眼、著名的风景点,愣是把我的思绪从对他的思念中,硬生生地又拉回到餐桌前。
或许是因为现在还比较早,店里并没有几个食客,小哥他并不忙,也或许是他看我孤身一人,且一身疲惫,蓬头垢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激起他的好奇心和同情心吧。借着和小哥谈话的机会,我又向他请教了去陈巴尔虎旗的路线,以及陈巴尔虎旗的一些情况。
中巴客车在呼伦贝尔的大草原上飞驰,而我却无心看风景,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突然出现、又逐渐消散的成群成片的牛羊,在我的内心里,并没有半分诗情画意,在头顶上、天际边,伸手可触及低矮的、棉花糖一样的云朵上,我仿佛又看见他的笑脸,他正对着飞驰的我说:“别来了,这次工程很赶,你来了我也没时间来照顾你,而且工期不定,居无定所,不知道明天会转移到哪里去,草原很大,你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我…”
“没事,就算这次见不着你,就当我去草原旅游了,能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也挺好的。”
“千万别来!真的!”
02、
“你的胆子也够大的,为了一场虚拟的恋爱,居然跑那么远去见一个人,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看着眼前这位娇小的江南女子,言谈之间还带着些忸怩之态,我无法想象这是她能做得出来的惊天之举。
“是的,也算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那天和主管大吵一架,愤然之下,就把工作给辞了,回到寝室之后,躺了几天,感觉整个人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不敢和任何亲人、朋友联系,怕他们为我担心,也只能在QQ里和他聊天,当然,也没敢告诉他我辞职了,只是告诉他,我的心情糟糕到极点。为了能哄我开心,记得那天他给我讲了好多话,也给我分享好多草原上的照片,肆意绽放的格桑花,热血沸腾的赛马,还有在他工作时,拍下的美轮美奂的夕阳落日,草原上九曲十八弯的河流,最让我喜欢的,也百看不厌的是山坡上,马群的剪影,感觉在他的世界里,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可以活成一首诗、一曲歌,去草原,去见他,也是在那一瞬间下的决定。”她幽幽地说道,仿佛又回到做决定的那一刻。
“他不是不让你去么?”
“对啊,他越是不想让我去,我就越是要去,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么任性,或许也是一种本能的应激反应吧。其实,我也只是想找个借口,想让他好好安慰安慰我,但没想到,当我提出来要去草原上看他时,他居然以工作忙,一口给回绝了,这让我特别恼火,也就更想知道,那个在网络上,每天跟我甜言蜜语的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另外,也想知道现实世界中的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我没有再犹豫,也没再征求他的任何意见,直接去车站,买了去海拉尔的火车票,也没有告诉他,直到在哈尔滨转车,决定真的要去见他,已经坐上去草原的火车的时候,才临时通知他我的车次号和到达时间。虽然我对他能否来接站没有抱任何希望,但在潜意识里,仍希望他能给我带来惊喜,也为爱疯狂一回,丢下工作,不顾一切地来接站…..”
“但他终究还是没来,除此之外,他对你的贸然造访,又有怎样的反应呢?”
“是的,他反应非常激烈,一直说我太任性,但到那时候,已经于事无补,我在QQ里和他吵了很久,也说了很多绝情的话,那一刻,我真的觉得特别委屈,感觉这场恋爱毫无意义,后来他说他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我,但工程的事,他说也耽搁不起,也只能是忙里偷闲挤出时间来见我,我的心又被融化了,也基本上是原谅了他。”
“那后来在陈巴尔虎旗,你们见面了么?”
“见了!”
03、
抵达陈巴尔虎旗已是中午时分,我以为那里是一群散落在草原上白色的蒙古包,但实际上,那是另一个缩小版的海拉尔,也是一个由钢筋混凝土构建成的小镇。
走下中巴车,我和刚到海拉尔一样,拖着行李箱,沿着汽车来时的方向,缓缓地走着,在下车之前,我曾有看见过一个木质的、用黑色油漆写的民宿招牌,被铁丝拧在路过的水泥杆上,虽然随着岁月的雕刻,字迹有些模糊,当我见到它的第一眼,我就下定决心要住在那里,主要是因为那里离草原很近,近到仅仅只有一步之遥,我想如果真的等不到他,我还可以去草原走一走。
我提着行李箱,沿着户外楼梯走上二楼,接待我的是一位60岁左右的大爷,他戴上老花镜,麻利地看了看我的身份证,在住宿登记簿上做完相关登记,然后递给我一把连着钥匙的小铜锁,指着连着一排、其中的一个房间,对我说:“你就住这间吧,这间刚清理干净、消过毒,房费20元一晚,不需要押金,住宿期间,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我基本上都在家的。”说话的时候,他还努力指了指走廊尽头,那个看上去像是住家的屋子。说完这些,他就推着消毒机,去了我隔壁的那一间,在轰轰响的机器声中,我还听见他在大声抱怨:“还是你们南方人爱干净,你看这间房,让几个收皮子的鄂温克族的商贩住了,搞得房间里臭哄哄的,熏死人了……” 鄂温克族?貌似我也只是在神话故事、和歌曲中有听说过,当时居然还觉得有些特别后悔,错过了见识一下这个神秘少数民族庐山真面目的大好机会。
原本以为北方的民宿和南方差不多,洗浴、住宿一体化,但我在房间里找了很久,发现除了一张1.5米左右的单人床和床头一台老式电视机,根本没有能洗浴的地方,甚至就连卫生间也没有。没办法,只得又跑到隔壁去问大爷,他说他家也没有浴室,要洗澡也只能去街上的大众浴室去洗,卫生间是公用的,出了房门向另一个方向走到底就是,同时他也没忘记提醒我,说:“用完了要冲水哦!”看来,他没少受房客用完卫生间而不用水清洗的折磨。
“给你拿了一壶马奶茶,你看喝得惯么?如喝不惯,我给你换热水。”等我洗好澡回来的时候,大爷他看见我,远远地大声对我说道。
“好的,谢谢你!” 我连忙表示感谢,看着房门依旧敞开着,在床头多了一套茶杯和一个热水壶,想来是大爷刚送过来的。
“你慢慢喝,喝完了再来加,不要钱的。”大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好的!谢谢啊!”我答应着,并把洗漱的杂物放在床头,检查行李箱有没有动过的痕迹,这里面放着一万块现金,因第一次来草原,不知道当地的消费水平,故提前准备了充足的现金,但按照现在20元一晚的标准,肯定是花不完的。
其实在出门洗澡的时候,我也曾纠结过,要不要用小铜锁锁门,但最终我放弃了,一排房间都敞开着,单独锁了一间倒是显得很怪异,于是,我也学着摆了一回“空城计”。
淡淡的奶香、炒米的清香和茶叶的香味,被糅合在一起,口感特别好,第一次喝马奶茶的我,居然立刻就爱上这个味道,或许是因为我真的饿了,也或许因为他的缘故,爱屋及乌,所以,我才会如此喜欢。另外,早上我也是高估了我的饭量,早餐店里要的半斤油条,还剩有不少,从包里拿出来,就着温热的马奶茶喝,却别有一种风味。
吃了饭,我又赶紧跟大爷要了这家民宿的详细地址给他发过去,除了早上那条指令,他没有再给我任何信息,我试着打过一次他的手机,一直处于不在服务区状态,想必他此刻正在大草原上,某个信号不好的地方施工作业,原本我是要想着,下午去草原上走走的,但又怕他会突然找过来,于是就一个人留在房间等他。
百无聊赖之余,就和房东大爷聊天,聊草原,聊风景,聊外面的世界。
大爷是蒙族人,年轻时也曾去过上海,后来在浙江宁海这个小县城里安定下来,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在那边打工,现在年纪大了,叶落归根,就又回到草原来,帮着女儿带外孙,同时开个这民宿,在草原旺季的时候,赚点钱养家,因为现在已过了旅游旺季,游客很少,也就只能接待一些南来北往的商贩,像今天这样,接待到像我这样,孤身一人来草原的游客,也算是少见的。
言语之中,他除了为我的安全着想外,还无限感叹外面世界的繁华,同时也特别后悔,当时因为一直工作的缘故,竟然没有机会,趁着年轻好好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在打工期间,他一直听人说苏州、杭州是天堂,竟无缘去见上一见,就被女儿一个电话匆匆催回来了,想要再出去,也是艰难。他拿过来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请我留下地址和联系电话,说等他外孙再长大些,他就要计划周游全中国,每到一个城市,他都要联系,像我这样在他家民宿住过的外地客人。
我不知道这位勤劳、淳朴、善良大爷的愿望,最终有没有实现,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确实从来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但我宁愿,更相信,是因为我后来换过手机号的缘故吧。
04、
当他风尘仆仆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抱着我,没有说话,我也紧紧地抱着他,全然不顾他身上的脏,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我们已经相识了几辈子,在这千里之外的大草原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无声地从脸颊滑落。有欢喜,有激动,更多的是委屈。
等我的情绪稳定了之后,他领着我,去附近的小餐馆吃晚饭,干豆角豆腐炖羊肉,再炒个麻辣土豆丝,这顿饭,一直深藏在我的心底,倒不是草原羊肉有多美味,而是那一顿是我从苏州出发几天以来唯一吃得最像样、最饱的一餐,最主要的是,那顿饭是他陪着我吃的第一顿饭,我记得那晚的月亮特别圆,草原上吹过来的风也是香甜的,虽然那时,我的嘴唇已经经受不住草原的干燥,开始有些开裂、生疼。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他就起床了,说要和陈巴尔虎旗的工友们一起去指定地点,赶工程队的车,否则今天就开不了工。当时的我非常希望他能留下来或能带上我,陪伴着,一起去看草原,但我什么也没说。
他走了,来去如风,只留下满屋子他的味道。
我继续躺在一米五的床上,慢慢回味着有关他的一切,闻着被子上,散发出来的、他的气息,拉了拉紧被头,我仿佛又如小鸟般依偎在他宽厚的怀里,如同躺在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我今晚不能过来陪你的,这边工期已到了最后关头,后面几天我就要转去红花尔基,你在草原玩几天就赶紧回去吧,注意安全。”就在我又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又“叮”了一声响,震动几下。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总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看着眼前他这条带着命令似的短信,我脑海中,居然莫名闪现出张爱玲的这段话。此刻的我,不也正是如此么?我承认,虽然与他,我们只是昨夜匆匆一见,但我已心满意足,至少我已感知到一个活生生的他,而不再是那个虚拟世界中的一个昵称、一张照片和一片若干疑惑,如此一想,心情也好了许多。
吃过早餐,又喝上一杯马奶茶,然后收拾衣服去浴室洗澡,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碰上大爷正带着小外孙在走道里玩,他一脸狐疑,问我:“昨天你不是洗过澡了么?哦!对了,你们南方人是每天都要洗澡的,不,不叫洗澡,叫冲凉,对,是冲凉,冲凉!”“姥爷,什么是冲凉?”惹得他小外孙也一脸好奇。我匆匆忙忙地应了声,并下楼,我想精明的大爷一定知道他昨晚来过,且在这里留宿了一晚。
05、
因为这些年草原荒漠化,草长得都普遍不高,为了让我这位远方来的客人,能见识到只写在书本里,“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美景,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大爷叫来了他这辈子最信得过的山东大哥,开着桑塔纳轿车,带着我远去草原深处,为了能省下一切不必要的花费,我们并没有走高速,而是一直都在草原蜿蜒的小路上飞驰。
此时的我已没有任何牵挂,唯有把自己全部身心,都交给呼伦贝尔大草原。听着汽车音响里播放的热情好客的下马酒,看着蓝天上的朵朵白云飘,我们追逐着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羊群、牛群、马群,和它们一起拍照,停下车和骑着摩托放牧的牧民畅谈,好客的牧民兄弟牵过马来,带着我在草原上飞驰,在大小敖包群前,我不由得会小声哼唱起敖包相会来,只是遗憾此刻他没能在我身边,于是,我闭上眼,假装他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在和我对唱;在莫尔格勒河边,正赶上电影厂在拍外景,我还假装和他一起看了套马和群马过河的场景,那场面如此恢宏、大气,让人震撼,我觉得用尽我所有的言语,也都无法形容那场面的千万分之一,只是有些遗憾,此刻的他竟然不在我身边。
在游草原的时候,每到一处景区或看到美丽的风景,我都会给他发短信,尽我所能地描述我所看到的一切,夹杂着一些只有他,我才肯说出口的情话,但他始终没有回音,所有短信和想念犹如泥牛入海一般。我焦急万分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而经过又一天的风吹,我的嘴唇开始脱皮,嘴角已经有了张不开的疼,回到大爷的民宿,我开始怀念起苏州的各种好来,那一刻,我想我是想家了。
迷糊又睡了一夜,梦里全是他,但好像又不是他,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只等到天亮。清晨8点左右,和民宿大爷辞行,在大爷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我又回到海拉尔,坐上去红花尔基的中巴车,我不是要去纠缠他,只想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只想在这次有限的草原之行,尽量离他更近一点,仅此而已!
06、
“你这样做也太舔狗了吧?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一路追下去?”我有点愤怒,有些替她不值得,从她的叙述来说,我是真心没感觉到这个男人有多爱她,甚至我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在拿工作做借口,在和她睡了一晚之后,又悄悄躲开了。
“是啊,舔到最后,我一无所有,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想的,反正当时就那样傻傻地做了,包括那晚和他在一起,一起躺在那张小床上,也都是我主动亲吻他的,他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在那样连个避孕套都没有的环境下,我想他一定以为我是一个特别放荡的女人,才会跨越千里去和他做那样的事,但事实上,那一晚是我的第一次,黑暗里,那种疼撕心裂肺,我想他应该也有感觉我的颤栗和痛苦,但在那一刻,我只想完完整整地拥有他,甚至是要想方设法地去占有他,我不计较他不来接站,也不计较他跟我发脾气,我只因为我爱他,爱到让人发狂的地步,那一刻,我只想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我是不是很傻?感觉你要是把这故事写出来,肯定会有好多人说这个人真傻逼,估计就没见过像我这么傻的人!”她无奈地说着,口角带着些自嘲式的微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话,或许,这就是爱吧,我没经历过如此忘我的爱情,也没有太多的体会,但这样的爱确实让我动容,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样想的,我只是很好奇,她能在草原上,继续再次见到他么?
07、
因昨夜刮了一夜的寒风,草原上的气温也骤降许多,在去红花尔基的路上,我拿出相机逐一翻看,昨天在山东大哥带领下,拍到的那些美景,看到情动处,不由得高兴地与邻座小哥分享。小哥看了,笑着说:“这些对于我们草原上长大的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如你真心喜欢,给我留个QQ号,回头我再多发一些照片给你。真的特别羡慕你们,可以到处走,而我这一辈子,或许就只能呆在这大草原上…..”
话匣子就这样被打开,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他给我讲述很多草原上的事,我也给他尽可能多地描绘着外面的世界,正因为有这位小哥的陪伴,二个半小时的路程也就不觉得特别漫长,但更多时候,我还是紧盯着蓝天下,那触手可及的朵朵白云,在想此刻的他在哪里,他何时能到红花尔基,冥冥之中,我始终相信我们会在下一站不期而遇。
因为我们今生有缘,让我有个心愿,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陪你一起看草原,去看那青青的草,去看那蓝蓝的天,看那白云轻轻地飘,带着我的思念…
我相信我们一定是有缘的,否则怎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他?如果不曾遇见他,我又怎会来到这千里之外美丽的大草原,回苏州之后,每当听到这首歌,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想起我不顾一切的草原之行,想起我俩之间所有发生过的一切。
红花尔基是个边陲小镇,地处大兴安岭西麓,街道比陈巴尔虎旗,还要小,只有一条主干道,零星地散落着几家小店和客栈,我随便选择一家就住了进去,十元一晚,客房和陈巴尔虎旗一样,一排几间房间,卫生间共用,无洗澡间,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小床,和床头的一个老旧电视,我试着拿着遥控器按了按,屏幕上一片雪花,并没有信号。
天气干燥又寒冷,风沙特别大,中午和晚上我都在附近小店里对付着随便吃点,一直就蜷缩在房间里睡觉,手机就一直放在身边,但却如同哑了似的,一直就没再响过,我没敢告诉他,我已到达红花尔基,主要是不想让他生气,也不想打扰他的正常工作。
晚饭后去户外走了走,遥望着一轮新月,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月光泼在我的身上,如凉水一般,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看着脚下孤独的身影,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大风直刮了一夜,吹得客栈的大门“哐哐”乱响,仿佛时时刻刻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门外拍门要住店。一开始我还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想着会不会是他们来了,但每次也都只听见门响而不见人声,于是也就宽慰自己说:他们应该还在陈巴尔虎旗呢。
半夜时分,倒像是有个喝醉了酒的草原上的汉子,大吵大嚷着前来砸门,把所有的住客都吵醒了,我也披了衣服出房门看个究竟,只见这个闹事的酒鬼,被老板娘一顿臭骂给赶了出去,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一幕,不免让我想起电影新龙门客栈里的某个场景,但同时也暗暗替这位酒鬼担心,这天寒地冻的,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岂不要出事?想必他们也都是认识的吧?估计这酒鬼喝醉了酒,来这里捣乱也是常有的事?否则,老板娘也不会直接把他轰出去。 这样想了一会,困意上来,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夜,竟然没有做梦。
08、
第二天,风停了,又是一个艳阳天,但气温比我刚到海拉尔的时候,降低了很多,已经快到零度左右,我的嘴角又被风吹裂开好多道口子,现在吃饭也感觉艰难了。
此时红花尔基,正是出蘑菇的旺季,樟子松树林里,漫山遍野都是野生的蘑菇,因鲜菇可采摘的时间短,因此听店家说,在这几天里,几乎小镇上的人家,都是举家出动,上山采蘑菇,而且鲜菇采下山,就有中间商在山下收,价格也不便宜,这些处理好的蘑菇,放在超市里要卖到七八百一斤。我随着他们上山,并混在他们中间玩了一天,因不识蘑菇品种,也不懂蘑菇优劣,且采下蘑菇,也无处可去,故,更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拍照,看风景,这样确实是总好过一个人呆着客栈里发呆。
“不等了,明天我就回去!”在山上的时候,我暗暗对自己说了很多次。
晚上依然还是去住那家已熟悉的小店,跟老板要上半份干豆角炖羊肉,一碗米饭,之所以只要半份,实在是草原上的菜量太足,一个人总是吃不了,老板也通情达理,按半份的量做菜,然后只收半份钱。 热情、善良、实诚,这是自我来草原之后,对所有遇见过或帮助过我的人的统一评价,我想,也应该包括他吧。
“砰砰砰”一阵猛烈的砸门声再次把我吵醒,心中暗想,那酒鬼又来了!
突然,我打了一个激灵,脑袋嗡了一下响,是的,我分明又听到他的声音,为确保不是幻听,我坐起来,静静听外面的动静。
“老板,住店!”“几个人?”“四个人!”“只剩一间了,住不下,你们找其他店吧!”“街上其他店也都找了,都满了,一间就一间吧,我们几个老爷们凑合住一晚!”他在门外苦苦哀求,我赶紧起来,披了衣服,打开了房门,正看见披着黄色军大衣的老板娘在大门口帮他们开门。
“20元一间,没有热水了!”老板娘说完,就等他付了钱,回去继续睡觉。
“你?”他看见了我,然而却没再说什么,领着其他几个工友,帮忙拖着沉重的施工设备走进最里面那间,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过了好大一会,才轻声敲门进来。“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你咋这么不听话呢,在这草原上瞎跑啥啊?”这是和他再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估计也是看见我那委屈的小表情,他没再说下去,而是紧紧地抱住我,一身寒气。
我推开他,从热水壶里倒下一杯热水递给他。他告诉我,本来昨天就应该来红花尔基的,但工程出了点状况,故延迟至今天动身,但不巧,今天在半道上,工程车又坏了,等勉强修好后,已快天黑了,原本想四个人在车上熬一宿,但车里太冷,故来客栈碰碰运气,等明天要在镇上把工程车好好检查一下、大修一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他说,在这里,他们也只是短暂停留,下一站还得赶去阿尔山,言语之间,他充满着焦虑和不安,貌似和缺钱有关,公司紧急汇的款,直到现在还没到账,他说去邮局都确认过好几遍了。
我问他:“大概应急缺多少? ”他说:“五千左右!”
我打开行李箱,拿出厚厚一叠还没拆封的钱,数了二千留下,把剩下的八千现金全给他。
“天啦,你咋会带这么多钱?你是老天派来专门在这里等着救助我的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也无比兴奋地,小声高喊起来。我们温存了一会,他站起身,说:“我得回去了,省得工友们起疑!”然后,打开门,又回到那个最里间的小房间去。
“起疑? 他怕什么!” 我心头有万千疑问飘过,但一句也没说出口。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门外并没有工程车,我想他们是已经走远了。我不想再去阿尔山,我相信我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运气,才能在红花尔基又见上他一面,且碰巧帮助他暂时度过难关,下一站,我不赌了,我也赌不起, 我真的想家了!
09、
“他是我第一位正式交往过的大叔,当时我真没想那么多,真正爱一个人其实挺单纯的,也会处处为他着想,事事为他开脱,从没想过,有一天要主动和他分手,每天能想到的,就是我该怎么做,才能和他天长地久。虽然那次我走了那么远,傻傻等了那么久,但总算也还是见到他两面,总体来说,我已经是很开心,那八千块,后来他陆续还了三年,直到今天,还剩两千没还,我也没打算再跟他要,就当我送给他了,我想,他不还,一定也有他的难处吧!”她轻声叙说,又如喃喃自语。
“你就没发现他的异常之处么?比如你在草原上那么多天,他就只给你发过两个短信,他应该不是一直都在无信号处工作吧?不给你信息,说明他心里压根就没有你….. ”
“不是的,你可能没去过草原深处,在那山坳里,是真的没信号,从海拉尔到红花尔基的一路上,那里也基本都处于无信号状态。”
“但晚上回到客栈呢,或回到他们的住处呢?那里不会也没有信号吧,包括他从红花尔基离去的那天早上,在同一个客栈里,他为什么就不能和你说一声再见,或发个短信,道个别呢?”
“是啊,我也有想过,但我宁愿那里都没信号,这样想,我的心就不会这么疼了。另外,我想,他不给我道别,主要是怕打扰我休息,也或许真的在他工友面前,他不方便吧。”
“那么后来呢,你回到苏州之后,你们关系又怎么样了呢?”
“不怎样,他几乎每天都在躲着我,只要看到我上线,他都秒下线,为此,我和他在电话里,大吵一架,然后就彻底分手了。我觉得网恋特别痛苦,始终觉得这个人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犹如握着一把沙子,无论怎样努力,都永远也抓不住,最终,我也只能主动放手,扬了它。”
“分手后,你们还有联系么?”
“有,QQ上偶尔也会联系一下,记得分手后的三个月不到,他告诉我,他又新找到一个朋友,他说那个朋友要比我还更爱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炫耀吧,其他的,我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其实,从认识他开始,我就一直隐约知道,他有家庭、有孩子,这或许这就是他不愿在现实世界里,见到我的缘故,尤其在那晚,得知我把第一次给了他之后,他就更怕我会继续纠缠他,怕我闹到他身败名裂。”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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