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最喜欢唐诗宋词,相较唐诗又偏爱宋词,词,还有个称谓叫长短句,相比骈文,读起来更感朗朗上口,韵律十足。在一众宋词大家中,吾独爱东坡和稼轩,而稼轩因为是本人老乡,更加偏爱。在其大量词作中,因为年轻的缘故,最喜欢的是那首《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词作如下: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那时候我好读书,又不求甚解,更多的是觉得辞藻的华丽和情景的壮阔,以及睥睨的精神。后来开始逐句思量,才发现有许多理解错误的地方。比如那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其实是应该这么断句的:八百里 分 麾下 炙,五十弦 翻 塞外 声。再一考究才发现,这个八百里分麾下炙竟然有个出名的梗。
故事出自《世说新语·汰奢》,原文为:王君夫有牛,名八百里驳,常莹其蹄角。王武子语君夫:‘我射不如卿,今指赌卿牛,以千万对之。’君夫既恃手快,且谓骏物无有杀理,便相然可,令武子先射。武子一起便破的,却据胡床,叱左右:‘速探牛心来!’须臾炙至,一脔便去。
这个王君夫,其实就是王恺,与石崇争豪被珊瑚树打击的那个,他是司徒王朗的孙子,你没看错,就是那个在三国演义中被诸葛孔明阵前骂吐血的司徒王朗,东海郡郯(今山东郯城)人,他还是晋武帝司马炎的舅舅,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弟弟,司马昭的小舅子,是一个标准的外戚。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王武子,名叫王济,太原晋阳人,是司马昭的女婿,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喜欢易经和老庄,标准的文化人,那时候的名士,都有点特殊爱好,他的尤其特殊——喜欢听驴叫,他去世的时候他的朋友孙子荆为表哀悼就曾经带着一般名士为他学驴叫。
扯远了,说回故事,这个王恺有一头牛,非常厉害,据说能日行八百里,众所周知,牛是以耐力见长,速度并不是强项,要不怎么都说慢的像牛一样,跑这么快简直就是牛中博尔特,所以就给这头牛起了个名字叫八百里驳,王恺非常喜欢,经常把牛蹄、牛角磨得晶莹发亮。有一天,王济对王恺说:“我射箭的技术不如你,今天想指定你的牛做赌注,和你赌射箭,我这边的赌注是一千万钱。”王恺仗着自己手快,也觉得没人会杀这样的神骏之牛,就答应了,让王济先射。王济一箭就射中了目标,就坐在胡床上,喝令随从赶快把牛心挖出来。不一会儿,烤牛心送来了,王济只吃了一片就走了。从此之后,八百里就成为了牛的代称,再后来就扩展到了烤牛肉的代称。
你看,这个典故是不是很有文化内涵?如果你要拿“八百里”做烧烤店名字,是不是可以跟人讲故事了?是不是比那些不知所谓的韩国三千里烧烤要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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