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过小溪去看等我的外婆
外婆是朴实善良的农村妇人,手艺很好。在我的印象中,只要是食材放在她的手里,就没有一样不是美味的。
小时候,父母是做生意的,平时都比较忙。我们姐弟俩常年都被放在自己家里。奶奶比较喜欢弟弟,所以总是带着弟弟玩。而我比较活泼好动,又没有父母在身边看着,所以一个人想去哪玩去哪玩。
在还没有高楼小区的年代,我们家和外婆家只隔着一条小溪。小溪很清澈,我最爱的一件事就是去小溪里抓小蝌蚪,然后躺过小溪去到外婆家蹭饭。每次外婆看到我抓了小蝌蚪,都会让我放到大盆里,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外婆在我走后,都是把小蝌蚪再放回小溪里。之所以没有训斥我,是因为她怕把我仅有的童年趣事给抹灭掉。也是因为,我每次抓我蝌蚪都会去她家。
外婆独自生活在一个小院里,但院儿虽不大,却有花有草,院儿外又是辣椒茄子黄瓜豌豆长豇豆,自从学了“春色满园关不住”时,才知道外婆的生活真的很惬意。
但外婆晚年的生活,有了我,才真正的给惬意添了几分活泼。
每次去外婆家,远远都能味道菜的香味。和奶奶家的饭菜比起来,我更喜欢外婆做的饭。除了饭菜的香气外,我闻到的更多是美好,是在亲情里加的香料。
最爱吃的酱豆,带着浓厚的家乡味
小时候最爱躺在外婆的床上,听外婆讲她小时候的事,也总是在不经意间就睡着了。
外婆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性格开朗,从小不喜欢读书,因为上面是三个哥哥,所以全家人都宠爱她,也不会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佣人们也常常因为她的调皮而受到牵连,只要外婆一句话,佣人们也能免于家里的所有责罚。外婆回忆总说,自己的父母是此生最爱她的人。后来家道中落的她,嫁给了比自己大10岁的外公,外公是只是渊博的高材生,学的是建筑,而她却是大字不识几个。
由于两个人相差甚远,外公和外婆的生活一点都不甜蜜。他们一生总共有4个孩子,她说每个孩子都是她的安慰。后来,外公在外出差时,死于胃癌,没过两年,其中一个孩子也死于肝癌。外婆回忆时常常眼角泛着泪花:“如果他生前我能好好对他,每天给他准备热饭热菜,哄哄他开心,该多好!也许。。。。。。”
外婆伤心地离开了家乡,带着自己年幼的孩子远走。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她的家乡相随,因为家乡是一场流动在她心底的盛宴。
我最爱的酱豆就是外婆最浓厚的家乡盛宴。外婆说,这个酱豆一般都是她们家乡大户人家才做的东西,一般人根本做不了这种味道。即便做了酱豆,也和这个大不相同,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财富,也是我外公最爱吃的美食。我有回嘴快说,这叫“睹物思人”!她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是啊,她思乡思人了!
色香味俱全的酱豆
我从没有参与过酱豆的做法,但我知道外婆是个完美主义者,选择的食材也是几近完美。
她说酱豆是黄豆做出来的,黄豆颗粒不能太大,个头选择偏中小的那种,一定是多次清洗,不能有任何渣滓。
腌制时间一定要一周,不能少也不能多。辣椒,一定是粉末状的,不能选择带辣椒籽的辣椒粉。
酱豆中,一定要放豆油,这是关键。
等到酱豆做好后,盛出一碗来,就能立时闻到香味,而这种香味,能立马打开人的味蕾。把它放到锅中馏一会,原本干瘪的酱豆,就会变得饱满又油灿灿的,吃进嘴里,那更是一绝,唇齿留香,胜过人间一切美味佳肴。
不论拿它是拌饭,还是用馒头把它夹成三明治,或是单独食用,它都不会让你失望。小孩吃不下饭,只要闻一闻它,立马就能下饭;心情不好的大人吃不下饭,也会因看到它吃上两碗饭。而对于我,那简直是每餐必要见到它,才会觉得这顿我吃了。
如果,让我用一句诗来形容它,只有“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食”了。就如外婆那样,在我心中,世间再也找不到如此美好的人儿了。
再也吃不到的酱豆,再也见不到的外婆
有一年,我去外地上学,期盼着寒假快快到来,一整个学期,我都没有尝过这道“人间极品”了,我用手指头掰着日子倒计时。我清楚记得,明天就是那时候的明天,我就可以坐着车回家了,但那天晚上,我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外婆去了!我心如刀割,感觉身体被掏空一样!
回到家,小小的院里热闹极了,大伙都说这是喜丧,不应该哭哭啼啼,外婆脱离了红尘一切琐事,从此后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忧伤,也没有人欺负她了。而我怎么也笑不起来,我看到她生前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被搬出来,包括那个腌制酱豆的缸。我问,可不可以留下来?
没有人征得我的同意,全部都搬走了!唯一留下的是在唇齿间,残留的余味。我的眼泪留到了嘴里,居然也是那个余味。
这个世间再也没有外婆做的酱豆可吃,再也没有外婆身上散发着家乡的味道。恍惚间,我常常在梦里见到外婆,只是那个味道只能留在心底,供我珍藏。
如果回忆能带我回到过去,我一定亲亲这个可爱的老人,然后拼命地学习制作酱豆的过程,最后和外婆道声别。我知生老病死乃是命,我不强求一辈子都能见到外婆,我却想一辈子都带着爱她的心。因为我不想忘记她和她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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