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2017年,西安市获得了世界中餐业联合会颁发的“国际美食之都”的称号,消息传来,渭南人都笑了。笑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这个所谓的“国际美食之都”咋看都有些像山寨版,中餐尽管风靡世界各地,但坦率的地说,由于中外经济社会文化的巨大差异,在西方社会并没有像汉堡薯条那样大规模的流行开来,更多的时候是口味的调剂,所以这个世界中餐联合会颁发的“国际美食之都”奖牌,含金量并不高;二是西安尽管是十三朝古都、丝绸之路起点,美食众多,但很多都是舶来品,都是从外地输入、在西安流行起来的,就像西安的标志美食羊肉泡馍,最早是从渭南澄城的汉民发明的,和回坊没有关系,只不过西安名气太大,以讹传讹,好多人以为西安才正宗。
说起羊肉泡馍,说起渭南美食,有一样绕不开,那就是时辰包子。
时辰包子之于渭南,就像擀面皮之于宝鸡,胡辣汤之于河南,热干面之于武汉,牛肉面之于兰州,肉夹馍之于西安一样,绝对是宗教信仰般的存在,妥妥的渭南早餐界扛把子。
时辰包子在渭南有多火?讲一个真实的笑话。有个西府女子嫁到了渭南,但她自小是吃擀面皮长大的,对时辰包子深恶痛绝。有年忙罢,亲家娘来渭南看姑娘,早晨起来想尝下渭南的特产时辰包子,女子尽管自己不爱吃,但老娘要吃,不敢怠慢,自告奋勇的去小区门口的包子铺采购,早晨六点钟到包子铺门口的时候,被吓着了,门口已经是长长的队伍,都等着包子出笼,问了下店员,被告知至少要等一个半钟头。女子无奈向老公求助,这位渭南土著老公一听二话不说,就给渭南东塬的伙计打电话,伙计立马从二十里外的东塬采买了一笼肉菜兼有的时辰包子,坐摩的给送过来,老娘一尝,觉得特别好吃,一会儿的功夫,一笼包子一扫而光,还感慨到:姑娘嫁对人了。
这当然是个笑话。其实,在渭南的大城小街,街面背巷,一个个时辰包子铺星罗棋布,如银河系的点点星光,多不胜数。每天早晨,每个包子铺都会人头攒动,有急吼吼的买几个包子一杯豆浆边走边吃赶公交上班的,有悠然自乐坐在包子铺门口弄个蘸汁儿再来碗稀饭边吃边聊的,有耷拉着脑袋穿着拖鞋睡衣打着哈欠买几个包子回家补觉的,也有买菜归来再买几个包子给一家老小当早餐的。总之,时辰包子之于渭南,就像金箍棒之于孙悟空,大念珠之于沙僧,青龙白虎之于社会哥,红丝巾之于拍照大妈,是不容置喙的执念。
时辰包子有多好吃?这可能见仁见智。再讲个真实的故事。早年间有个戴粗金链子的广东大哥来渭南投资办厂,政府不敢怠慢,组织了专班专门服务,一个月的时间,手续就办下来了,投资也到位,眼看着厂房轰轰烈烈地开建了,可这位大哥着急地要走,众人拦都拦不住,后来,市长专门请大哥吃饭询问详情,大哥才吞吞吐吐地说,在渭南一个月了,吃饭是个难题,羊肉泡带把肘子葫芦头柿子饼麦子泡南七饸饹好吃是好吃,可广东人吃不惯,每天早晨就想广州的早茶,特别是叉烧包流沙奶黄包艇仔粥蒸牛肉丸,想得不行,一想就想广东。市长一听哈哈大笑,别的渭南没有,包子有的是,于是命人每天早晨给大哥买一笼时辰包子和一碗皮蛋瘦肉粥,大哥一尝,连叫好吃好吃,再也不提回广东的事儿了。
时辰包子是咋来的,说法很多,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在清光绪年间,渭南城南村出了一位做包子的名手叫张坤,他家的包子特别好吃,每天购买者络绎不绝,一到午时就销售一空。那时乡下有个读书人进城给有病的母亲买包子,前两次到包子铺已是午时和巳时,都没有买到,第三次他起得更早,赶到时正值辰时,终于买到了包子。他高兴得借来店家笔墨,写了一首小诗贴在包子铺门口:“城里包子香又香,想买包子敬老娘。午时巳时都错过,正当辰时才赶上。”以后人们就将张坤的包子称为“时辰包子”。
当然了,作为一个有着四十多年时辰包子“吃龄”的道地渭南人,我对这种趋风附雅沽名钓誉的说法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光绪年间算个啥,作为西周的京畿之地,秦汉的内史郡,隋唐的京兆尹,宋元的镇国军,明清的同州府,民国的关中道,八百里秦川的白菜心,自古风调雨顺,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地下长的,到了渭南人手里,都会变成一道道美食,让人听着看着闻着都会流口水。渭南的吃物太多太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包括但不限于南七饸饹椽头蒸馍八宝辣子合阳踅面孝义醪糟月牙烧饼水盆羊肉麻食泡太后饼水晶饼琼锅糖等等,时辰包子只不过是其中一种,而且和兰州牛肉面一样,仅限于早餐供应,所以就叫“时辰包子”。
时辰包子的形状就像和尚的帽子,小巧玲珑,周边洁白,包底金黄,肥而不腻,香味悠长,有好事者总结说是“面细皮白僧帽状,油渗包底里金黄。香飘招徕行人步,油而不腻味道长。”时辰包子的制作很讲究,猪板油去皮切丁,放入精盐、调料拌匀,加入面粉、菜油,搓拌至面粉裹匀油丁,即成油馅;大葱剥净,去叶留白,切成薄片,放在油馅上。加入菜籽油将馅拌匀;面团搓成条,揪成面剂子,拍成圆片,包入油馅用两手将皮边向上一掬,将馅包严捏紧,成“僧帽”状,上笼蒸熟即可。
当然了,就和西府的擀面皮、河南的胡辣汤、武汉的热干面、兰州的牛肉面以及西安的肉夹馍一样,时辰包子的制作其实很复杂,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机关暗道太多太多了,仅凭师傅教的,网上找的,朋友介绍的,就想把时辰包子做的既好看又好吃,那太难了,没有十多年的经验,浪费不了几头猪、三五十袋面、一麻袋调料,是绝对不可能的。
制作不容易,吃起来也讲究,要荤素搭配,吃起来不累。意思是时辰包子吃的时候,千万不敢光咥油包子,吃两个油包子再咥一个素包子,这样岔开吃,才能保证你一个下午胃里不顶,安然无恙。当然了,吃着包子,喝着上好的龙井铁观音汉中仙毫,那日子,窩也滋润地给个神仙都不换。
当然了,时辰包子的吃法很多,有趁刚蒸熟现吃的,也有将冷包子架在炉火上烤着吃的,眼看着包子慢慢地温热,里面的油不停地往外渗,滴在火焰上吱吱地响,表皮焦黄酥脆,那个扑鼻的香味儿啊……哎呀,不说了,我受不了了,先烤包子去了。
小时候,时辰包子是个稀罕,一年四季也吃不了几回,每吃一次就像是过年,能让人回味好长时间。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大油馅儿的包子不太有人买了,豆腐馅儿茄子馅儿西葫芦馅儿的包子火了起来,调个辣子醋汁儿,用筷子夹起个包子,沾满汁水,一口咬下去……哎呀,可惜了雪白的衬衫刚买的花裙子了。
哈哈。朋友,欢迎您到渭南来,来的时候千万记着,两天前就别吃饭,把肚子留着,早晨先来几笼时辰包子,中午咱再咥个带把肘子,顺带喝个白水杜康;晚上咥一碗南七饸饹,椽头蒸馍再夹个八宝辣子,要是您觉得吃太多了,咱再爬个华山少华山消消食儿,或者去洽川的处女泉游个泳,顺便到韩城拜谒下司马迁老先生,再到白水的仓颉庙拜下老祖先。当然了,回去的时候我也不会让您空着手,给您带些水晶饼柿子饼琼锅糖,走之前,尝下渭南的水盆羊肉月牙儿饼是必须的。
您看咋样?
哈哈,就说您啥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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