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冬至前后,腌制的季节就来临了,能腌制的东西很多,包括鸡鸭鱼肉牛羊,但最普通的腌制还是猪肉。
在江南,此时宰杀的猪多为过年时节而备,我有一个崇明的朋友,和我说过当地宰猪腌肉的场景,村里杀猪匠每年此刻是最忙的,到处被人请来请去,好酒好烟招待不说,临了可以顺带一副猪下水回去。
杀得的猪整爿整爿地擦上盐、大料和花椒,直接扔进农村的大水缸里,上面压上沉重的石块,一直压到过年前夕开缸,此时的猪肉已经被盐渗干了水分,加上重石的压制,肉身十分紧实,大料和花椒也已经入味,猪肉显得通透发亮,切一片上灶蒸熟,光那个香味就是全村都是,别说肉,就是溢出的油,拌点在饭里,都可以直接吃下几大碗。
咸肉本身好吃,与其它素菜搭配也精彩,肉的鲜香直接渗进其它配菜里,无论是普通家常菜或者宴席,都可以上场,上海地区的宴席里经常会发现一道金沙猪蹄的菜,用的就是咸蹄髈,实为肉食动物们的最爱。
但我也发现,出了江南地界后,同样的腌制品,最流行的是腊肉而非咸肉,从地图分布上看,腊肉流行横跨长江黄河流域以及整个西部地区,湖南、四川等都是出上好腊肉的地方。
腊肉与咸肉最大的区别在于制作工艺,如果说咸肉是压制而成,那么腊肉就是风干而成的了,起始流程大同小异,也是洗净后抹上各类作料,但是腊肉是挂起自然风干,并且在风干后还有道熏制的过程,四川湖南出好腊肉,关键在于熏制的技术上乘。
熏制要看火候还要看熏制用的材料,考究的做法是用柏树枝、甘蔗皮、椿树皮等熏烤,甚至加上果木,当然果木熏制就是比一般柴火熏烤出来的味道清香,农村再古老的方法还有直接挂在灶头上方,用平时烧饭煮水的烟气慢慢自然熏制。
成品腊肉颜色深黑,吃前要用水洗净煮或蒸,然后切片配以辣椒蒜薹等素菜一同炒,真是满嘴流油几味混杂,西南地区这菜是招待客人的好菜,百吃不腻,但是腊肉其实营养流失很严重,而且含盐量高,熏制过程中产生亚硝酸,多吃对身体并不好。
制作过程再多进几步,譬如反复多次用料,就变成了火腿,说起火腿,全世界都有,国内以金华和宣威分为二宗。
金华火腿经过反复用料风干,成品后的肉质虽然鲜美无比,但我个人认为口感实在太过紧实,似乎有点柴了,因此金华火腿多为煮汤时候放入提味,杭帮菜里有蜜汁火方这道菜,档次挺高,但尚未达到令人不吃会想的那个境界。
不过火腿礼盒是送礼的佳品,早年间上海毛脚女婿上门,拿一个金华火腿礼盒被笑称为“机关枪”,是上台面的事情。
说起口感,我个人推崇是宣威火腿,云南出好火腿,俗称云腿,最为出名的非宣威莫属,宣威火腿非常奇特,非得要本地猪在宣威当地制作,换原料和地域,即使用同一技术照样出不了这个味道,我判断这是和当地地理位置有关。
宣威地处乌蒙山,海拔高多雨雾,本地猪个不大精瘦,猪后腿大概运动多的关系,形状如同琵琶非常健美,做成的火腿皮薄肉厚肥瘦适中,切开断面,香气浓郁,色泽鲜艳,似血气尚在滋润。
宣威火腿的食用也很简单,直接蒸煮切片就可以,我在云南滇池边上有家专卖火腿的店吃过几次,每次都筷子停不下来,还带过几次到上海分享给朋友们,无不夸赞。
腌制食品美味但却不能多吃,饕鬄之徒往往在抹嘴后才会想起这个道理,但人生不就是如此吗,面对欲望,多少人能安之若素呢?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块肉,开始是水灵灵的鲜肉,逐渐变成了咸肉、腊肉,最后风干成为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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