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故乡在外求学,常常心血来潮想吃一碗炸洋芋。不知道是思念家乡才想吃,还是因为想吃了就会思念家乡!
在故乡贵州威宁,土豆,我们都叫洋芋。我是吃洋芋长大的,对洋芋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想起家乡的味道,洋芋的情结,在脑海里,在梦中。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人的生存历史,必然有对自然环境的对抗和改造,在乡下老家,除了苞谷就是洋芋,吃的东西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于是人们便在洋芋的做法上研究出五花八门的道道,而我却独爱那一碗洋芋。
记得小时候,母亲总会把小点儿的洋芋挑出来,让我和妹妹在家一拣就是一撮箕,一来炕洋芋小个容易熟,不费柴火,炕起来容易入味;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会划算的母亲总会安排先吃小的,大洋芋留到后面,母亲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过怕了,总觉得储备粮足够心里才踏实,往往到最后人把小洋芋吃光了,到来年大洋芋反而吃不完都给猪吃了。
最享受的就是小时候起来都要烧火煮猪食,然后就去洋芋堆堆里拣几个扔在灶火里炕起,等猪食煮熟了,洋芋也熟了,早上吃完洋芋以后,有时候早饭都不用吃了,那种儿时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还有煮猪食这个90后的农村孩子都有经历过吧,因为那个时候猪吃的都是熟食,不像现在都是生食饲料的催生品了。洋芋陪伴了我们整个童年,餐餐都离不开它,母亲每次做饭前,总会叫我们赶紧去拣几个洋芋来去皮洗干净,然后就等着母亲把美味的洋芋弄上桌子,因为姊妹比较多的原因,每次吃饭淘气的弟弟总会把洋芋拿到自己的面前,一个人想吃独食,其它妹妹也不服气弟弟一个人吃,所以几兄妹经常吵架,被母亲拿细木棒追着打,可惜这些都是记忆中的事情了,我们都已经长大,漂泊在异乡。
洋芋是故乡人的命根子。在困难时代,粮食奇缺,饥饿难耐。洋芋曾是故乡人续命的稻草。取材于乡间田陌,果腹于贫民百姓。洋芋给故乡人的是赐予,是恩典。
“人吃五谷杂粮”,是以粮为纲的,故乡,从来就不缺巧妇。只要有洋芋,就难不倒她们,一锅焖洋芋,或是一锅炸洋芋,洋芋饼、洋芋丝,酸汤洋芋、炸洋芋片,都能让家人美美享受一餐“无米之炊”。如果再奢侈一点,炒一锅洋芋片片或是洋芋丝丝儿,那更是可以好好的一解思洋芋之苦。就更别说煎一顿洋芋粉粑粑了,由于洋芋粉制作繁琐,粉粑粑煎起来更不好掌握火候,所以,在故乡,吃一顿肉不稀奇,若能享受到洋芋粉粑粑的款待,那绝对不是一般的贵客待遇。
勤劳的家乡人还在夏天把洋芋做成干薯片,干洋芋坨储存。总之在家乡,洋芋至少有十八种做法,十八种口味。从过去到现在,洋芋一直既作为主粮又作为蔬菜伴着故乡人挺过来的。
到底是谁最早发明了洋芋的种植,现已无从考究,但洋芋制作技艺在穷山沟里世代传承,家家会做。故乡人,两三日不吃洋芋,就会馋得慌。煮米蒸饭要放半锅洋芋,煮猪食灶洞要烤几个洋芋,烤火灰坑儿要翁几个洋芋,下地干活还得给荷包滴装几个烧洋芋。
小时候,我看到过六月份转工挖洋芋的情形;女人们敞开衬衫,不停的用衣角擦拭挥汗如雨的面庞,一锄锄下去,翻出来一窝窝金豆般的洋芋。豪爽的汉子,捧起地头盛着茶水的瓦罐,仰着脖儿,咕嘟咕嘟地猛喝一阵,然后,带上批肩,钻入脚背篓系,手撑着打杵子,单膝跪地,前倾使点巧劲,一篮洋芋便被稳稳当当背起来。若有兴致,喊几句山歌,或讲几个荤段子,逗得挖洋芋的女人们哈哈大笑。
长期在外面,免不了在别人面前唠叨想吃家乡的洋芋,常常让外人不解,这土豆有啥好吃的?其实也不怪别人,没吃过我们威宁的洋芋,又怎么能体会洋芋的美味呢?威宁属于高山,高海拔地区,气候和土壤适合洋芋的生长,并且土壤富含对人体十分有益的生物元素,美味的洋芋自然产自神奇的阳光之城,所以威宁又被称作“南方马铃薯之乡,中国薯城”,洋芋属于威宁土特产,其营养价值和美味程度就不言而喻了。
检验洋芋好不好吃的标准就是清水蒸,无需过多烹饪和调味,威宁洋芋煮熟后直接剥皮吃,浓郁的洋芋香味就散发出来,糯糯的,沙沙的口感带着点甜,别提多好吃了。
就更别说炸洋芋了,记得前些年每次回老家,只要一到县城,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把行李放到朋友住处。总会跑到小河边(威宁人都懂得),在那里推着车车炸洋芋的人很多,一般都是喊声,老板,来碗炸洋芋,炸脆一点,老板一般中火翻炒,当锅内哔啵作声,油花四溅时,撒上一把葱花,再加点折耳根,放少许作料,瞬间清香四散,感觉隔老远都能闻到。
于是一碗炸洋芋,再加一碗酸汤包谷饭。足矣洗尽一个在外游子一年的乡愁和思念。
时至今日,我脑海深处时常闪现这样的画面:夕阳西下的农家小院,暑热散去,花香宜人。故乡的汉子、小媳妇们从田间回来,煮上一锅洋芋,在院里的果树下放一张小桌,摆上凉拌的青辣椒、烧茄子,蒜拌洋葱黄瓜,再来一碗豌豆凉粉,一家老小围桌而坐就吃起了饭。小黄狗围着一家人跑来跑去,向主人索要它的晚餐,几只小鸡在桌子下面窜来窜去,渴望小孩多掉点残渣剩饭,这是一幅多么和谐的画面呀。
是的,故乡的人们一年四季都离不开洋芋,洋芋养育着一代又一代勤劳、朴实和善良的家乡人。家乡的饭菜就是这样的简单,没有山珍海味,只有花样洋芋,永远吃不腻的味道。正因为生活单调,才有淳朴的民风,才有任劳任怨的担当,才有温暖和谐的亲情!
有时想起来,其实幸福真的很简单,可能就是一碗炸洋芋.........
希望在外的游子早日回来幸福就是一碗炸洋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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