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老人一起晒太阳
作者 | 任宏斌
冬天的村庄远望格外的萧瑟,空空的,走近看不到扎堆说话的年青人。
天空蓝得干净,清澈,树枝清晰,枝丫寥落。
偶尔飞过来几只喜鹊,有一只落下来,看到我后摆摆尾,飞走了。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一会儿又飞到洋槐树林中。
阳光很好,我先去看了一下房檐下的竹筐,妈妈说过,她给喜鹊留的食物,已经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它们享用了,有一处在窑洞门框上的安全帽里,少量麦谷还留在哪里,我捡起来,放到竹筐里,又加了些饼干之类的食物,希望它们能吃到,不会挨饿。
院子里野草枯萎了,点了一把火,噼噼啪啪,变成一堆灰,确定没有火星,没有温度,用平铲端到菜地里,均匀地撒开,开春后,母亲要撒白菜、黄瓜、豆角种子,吃不完,她会送到留守的几户邻居家。
我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听一首曲子——《父亲》。反复听了几遍,在暖阳中睡着了,梦中的父亲,还是那么消瘦,他问我怎么多年不回老屋看看,骂我忘本了,城市的高楼大厦就那么好看,养儿有啥用,还不如妹夫家养的大灰猫,每天都来陪他解闷。
那只猫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没有看到,还想跟它一起晒晒太阳。它受到惊吓,肯定躲起来了。你呀,刚进院门,就放一把火,把小猫的玩伴都烧死了,小猫该有多孤单。平时它慵懒地窝在我的旁边,墙根下,太阳照着的地方,我俩还能说说话,说说那些不为人知的疼痛,或者说说有些人给它的小温暖。
它听不懂人话,却会守在我身边。我说的飘忽,它听得茫然,阳光下,它的面庞一直保持微笑。
冬天,常回来陪我晒晒太阳,比吃大鱼大肉还健康。聊聊城里的新鲜事,虽然没住过楼房,坐过高铁,听你说说也很好,你可以说话,可以读文,把你发表过的文章读给我听,如果你累了,什么也想不说,我都乐意。
原来是梦境,实景再显,后来我问过妹夫,他说大灰猫吃饱喝足,就去了老屋,一两个小时后又跑回来。
父亲的坟头,放着不少瓶瓶罐罐,是哥哥给父亲烧纸时装吃食用的。父亲,让儿为你读一首白居易的诗。
负冬日
白居易
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
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
初次饮醇醪,又如蛰者苏。
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
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
此刻,没有城市里的繁华和喧嚣,一切都进入静默,父亲坟头的草朝着老屋的方向摇摆,忽又朝我扑来。父亲活着时,专门在他躺着的地方种了许多苹果树,每年花繁果丰,儿孙们受益不少。
那一刻,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发呆,只想陪陪父亲,晒晒太阳。
平时只有这些果树陪着他,水滴声是不远处的山泉水,还有几只麻雀,干枯的丝瓜藤,核桃树下一堆枯叶,它们的陪伴显然胜过我。
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压着自己,藏着自己。只有面对至亲时,才会痛痛快快地哭一回。
妈妈和哥哥住进新居,嫂子去县城领孙子,平时哥哥处理完社区事务,给她打扫屋子,给她提水做饭,陪她在屋檐下晒太阳,妈妈身体比以前硬朗。
听妈妈的唠叨,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握着她的手,感受手的颤抖,她的手骨节宽大,粗糙多了,她的手因操持我们一大家人的生活所致,剪指甲的时候小心翼翼,怕剪着妈妈的肉。
妈妈端来满满一碗洋芋面片,是她手擀的,薄厚不一,刀功也不如以前了,盐有点多。我劝她少食多菜,多喝汤,多吃水果,晚饭不宜生硬,不利于休息和睡眠。她叹了一声,人老了,瞌睡也少啦,不碍事的,夜深长,睡的后背都疼。
哥哥去邻居家帮忙,村里老人在门口晒太阳时去世了,儿女在外地打工,想回来,回不来,几个侄子也是东躲西藏,不上台面。小社区,大家庭,哥哥自然要出头料理,妈妈让我也去帮忙,一年就回来一次,也该给逝去的老人磕头敬香,他看着我长大,平时互有走动,应该送老人一程。
晚上陪帮忙的邻居一起吃饭,哥哥喝酒实在,人也爽快。替他挡酒,他醉了,我喝多了,在场的人眼睛都红红的。
安排完第二天早下葬的事,扶哥哥回家。晚上难受,要喝水,吐了一地,妈妈整晚没有休息。
有这样一次机会,让我送送老人,他们和父亲一样,害怕孤独,渴望有人陪着说说话。
跟自己安静地相处,认识自己,检讨自己,那些忙碌,先丢到一边,那些繁琐的事情什么时候处理都不晚,陪伴的缺失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图片素材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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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家】任宏斌,甘肃崇信人,在报刊及网络发表有散文、小小说作品多种,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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