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和二表哥冒着纷纷扬扬的小雪跌跌撞撞地来到外婆家。
冬天时节，外爷外婆已经准备睡觉了。两个老人见到我们这个时候来都非常诧异，连忙问道：“孙儿，你们这个时候来，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八十多岁快九十岁的外爷外婆都很紧张地看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
“外爷外婆，我要当兵了！”我非常高兴地向外爷外婆汇报。
“你去当兵？孙儿，你不是在当老师吗？你怎么又去当兵呢？”
外婆还以为我在当民办教师。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我们都没好意思给外爷外婆汇报。
我连忙给外爷外婆解释了一下没有当民办教师的原因。
外爷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孙儿，你去当兵你爸爸妈妈晓不晓得？”
“外爷，爸爸妈妈都晓得！”
“哎！你去当兵好！你就跳出去了！”
几个月前，当外爷外婆得知我要当民办教师的时候，比我自己还要高兴。两个老人一直认为我已经是老师了。现在突然听说我要去当兵，两个老人虽然很高兴但也有一丝失望。
我连忙对两个老人说：“外爷、外婆，我是自愿去当兵的！”
外婆一把搂着我：“孙儿，你细皮嫩肉的你怎么吃得了当兵的苦啊！”
“外婆，您放心！部队里会锻炼人的，我到部队后好好的锻炼自己，我一定会把身体锻炼好的！”
隔壁二舅听到我和外婆的说话声，连忙过来问道：“木子，出什么事了？”
二表哥连忙对二舅说：“二舅，木子要当兵了！”
“啊！木子，你去考兵？你细皮嫩肉的考得起兵？”
二舅不相信地看着我。
“二舅，我已经考上兵了！”我连忙拿出入伍通知书给二舅。
二舅看后，说：“你爸妈会同意你去当兵？你走了后他们怎么办？你那个李梅秀她也同意你去当兵吗？”
“二舅，我爸妈同意我去当兵！李梅秀我给她说了，好像不是很支持我的样子！”
“木子，你要去当兵是对的！部队不但锻炼人也培养人。你到部队后好好的干，争取干出名堂来。不过你到时候可不要做些对不起李梅秀的事情啊！我听你爸妈说，李梅秀不错！我也看到过她几次，这个女娃娃的确是不错，你要好好的珍惜啊！”
我本想给二舅说，不是我珍不珍惜的问题，而是李梅秀她怎么想怎么做的事了？
我没有说出来。
二舅见我沉默了，就对我说：“木子，你要有思想准备，当兵并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松，是要吃苦的！”
我看着二舅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晚大舅和幺舅也来看我了，他们对我当兵的事好像都不以为然，认为我不该去当兵，应该继续去读书。
第二天，三个舅舅和小姨都来送我。外爷外婆送了一程又一程，那情那景，我至今想起来都泪流满面。
外爷外婆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可外爷外婆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四十多年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毛头小子，而是也当了外爷快到古稀之年的老人了。这时候，我才懂得外爷外婆当年为什么送了我一程又一程的原因。
这是连心肉啊！这种痛是无法言说的。
从外婆家回来，一进家门，父亲就对我说：“你幸好回来了，我们以为你还要在外婆家耍呢！不然的话我们还要来通知你。昨晚上公社广播喇叭里广播通知，你们明天到八庙区去换衣服”。
“这么快呀？”我很惊诧的看着父亲。
“你娃娃是不是不想去了？”父亲很诧异我的表情。
“爸，不是我不想去了！是我走了后，二弟还小，哪个帮你挑水呢？生产队晚上守包谷、守保管室就没有人替你了”。
“哎！你在家我当然要轻松些。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呀！你就不要担心我了，自己在部队好好地干，走出了这个大山就不要再回来了。你今天下午就到八庙去，我明天到你幺姑家里有事，你换了衣服后就到你幺姑家来吃午饭，下午我们一路回来”。
午饭后，我正准备出门时，就对父亲说：“爸爸，你还是给我点钱吧！不要像我体检时你没有给我一分钱，我那晚上好难哟！”
那次在八庙体检，父亲从公社开会带回的消息是区里要管生活。
我认为不可能，那么多的应征体检的人怎么管生活呢？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父母亲给了我一斤左右的大米，却没有给一分钱。
可到了八庙街上后，情况完全不是父亲说的那样，生活完全自理。幸好我还带了大米。我拿着大米和一个同学一块到八庙中学去，找到校医邹医生，将大米给邹医生，就在邹医生那里吃了午饭。
下午六点多钟体检终于结束了，天也已经麻麻黑了。
我想走回家要四个多钟头，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到幺姑家也有十来里路，如果住旅馆的话，却是身无分文，怎么办呢？
我想起李梅秀的姐夫哥王福兆不是在八庙区粮站吗？我何不到他那里去歇一晚上。
当我走到粮站门口时，我又改变了主意。我和王福兆条件不般配，我怎么能去打搅他呢？
我又悻悻的回到八庙桥头，在桥头来回地徘徊着。我想，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到八庙大桥底下去过夜了。
就在我走投无路之际，原来在破石学校低我一个级的朱青云同学，当时正在八庙中学读高中，他看到我在桥头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走近我，说：“木子，你是不是没有住处？走！跟我到学校去住”。
朱青云同学这才解了我的危。
这次我去换衣服，就向父亲要钱了。父亲当时给了两毛钱。父亲也没有多少钱，这两毛钱已经是很大的数字了。
我拿着这两毛钱，当晚在八庙街上住旅馆用了一毛二，第二天早上一碗素面六分钱。如果吃带点荤的面条就要八分钱。我不能吃荤的面条把钱用完，我还要节约两分钱给家里买一盒火柴。
那晚上，在旅馆里都是我们这些来换衣服的青年。
那些有钱的是吃了晚饭的，我没有钱就没有吃晚饭。别人问我：“木子，你为什么不去吃晚饭？”
“我不饿！”我幽幽地回答道。
不是我不饿，而是我没有钱。如果晚上吃了早上就没有了。父亲给钱的时候就是这样计划的。
晚上睡在旅馆里，大伙畅谈着到部队的理想，我由于心情激动也就不觉得怎么饿了。
我心想，到部队后我一定要好好地干，自己绝不回到大巴山来了。
我想，如果有办法的话，一定要把李梅秀带出去，不能像才子大哥那样把大嫂一个人留在农村。
我的这些想法和愿望能不能实现呢？李梅秀给不给我这个机会呢？我的心里是虚的，我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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