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分配至北京。
报到那天，出火车站才凌晨四点，因为“四”“十”没说清楚，单位的接站车按照约定十点才到。于是便走到天安门广场看了升旗仪式，又沿着前门大街溜达到和平门大街。原想在街边随便找一家小面馆过早，但是没发现，只有几个卖煎饼果子的摊点。摊点其实是一辆三轮车，用有机玻璃隔成一个小操作间，玻璃上无一例外用红色不干胶贴着“天津煎饼”、“立等可取”几个字。操作间内放一煤炉，炉子上搁一大饼铛。有人来买，卖煎饼的就舀一小勺面糊倒在饼铛上，面糊很稀，用竹制的刮子转圈一刮，薄薄的煎饼就成形了，翻个儿。然后再打上一个鸡蛋，摊开刮匀，抹点辣酱，撒点香菜末和葱花，卷块油饼或者半根油条，最后对折两次，用草纸一包，就成了。
煎饼果子的味道不错，今年六月我到北京出差，在国家广电总局旁边的一家副食店还买到了，依然是现做现卖，依然用草纸包着，只是酱刷得重了点，很咸，一个煎饼吃下去，感觉齁得慌。
前门泰丰楼附近的马路边，以前还有一些老爷子老太太摆的早点摊，就是几张长条茶几，一溜小马扎，茶几旁是几个大锅，分别盛着小米粥、棒茬粥，还有油条馒头包子，茶几上摆几碟小菜，无非是大头菜、酱豆腐之类。
也有卖豆浆豆腐脑的。我之前喝的豆腐脑都是甜的，但北京的豆腐脑是浇卤的，咸的，而且卤还分回汉两种。回民卖的豆腐脑，卤是口蘑、黄花，牛、羊肉汤勾芡；汉民用卤则是将牛、羊肉换成猪肉。还可以根据个人口味，加点辣子油或者韭菜花。
后来才知道，包子馒头、油条煎饼、还有豆腐脑小米粥，就是许多北京人早点的主要品种，相比武汉而言，显然是逊色得多。当然，也有卖刀削面、饸饹面、羊杂汤的，但都是外来品种，北京人也只是偶尔光顾。城市的生活节奏太快，而公交又太慢，除了周日，很少有人有时间和心情从从容容享受一顿早餐。
我所在的燕山，由于是化工区，职工和家属均来自五湖四海，早点的种类倒比中心城区丰富一些。也有卖面条的，但大多是清汤面，素的。要想吃面，最好是中午或者晚上，到东风街办旁的兰州拉面馆、燕山电信对面的加州牛肉面馆或者是迎风街道的烩面馆去。
向阳中学旁的一家刀削面馆也不错。老板是一对山西平遥来的中年夫妻，带一个小孩。他们的面有嚼头，卤是用羊肉和黄花打的。地道不地道我不敢说，但味道真的很好，价格也便宜。只是因为店面又小又偏，生意似乎不太好。有一年夏天，我经常去他们店里，要一盘卤牛肉，一盘芹菜煮花生，再来两瓶啤酒，一边喝一边跟他们闲扯。扯平遥古城，扯乔家大院，扯《大红灯笼高高挂》，当然还有平遥的牛肉。有一次激动了，男老板说下次回乡，一定给我带点正宗的平遥牛肉，“那味道绝对是盖了帽了！”只是不久，等我再去时，面馆已经关门了。大概是实在经营不下去了罢。
在燕山，我过早光顾的最多的还是东风中学侧门旁的一家小吃店。老板五十多岁，女的，好像是从东北来的职工家属吧，看上去很慈祥。小店起初只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而且只卖凉菜和水煎包。凉菜荤的有卤牛肉、卤牛肝、酱猪手、肉皮冻等等，素的有海带丝、拍黄瓜、卤花生、煮豆筋等等。水煎包其实也是用油煎的，猪肉大葱馅的，柿饼大小，两面煎得金黄。我们跟老板混熟之后，再三建议她把早上的生意做起来。她同意了，但是只卖水煎包。此后两年，我几乎每天早上都是在这里过早的，花两块钱，买八个水煎包，用草纸包着或用筷子串着，一边吃一边走进校园。
——但也只是“几乎”。有时候，同办公室的陈老太太也会从家里带些早点。一律都是饺子，韭菜馅的，茴香馅的，猪肉大葱馅的，把铝制的饭盒装着满满的。如果是冬天，她还会在饭盒裹上厚厚的棉套。
老太太名叫陈玥。算来，今年应该足足七十高龄了。退休前，老人家的双眼就几近失明了，也不知道现在身体是否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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