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人对汤是独钟的,饭汤谓之“啥哈”,粥不算,有大米稀饭汤、小米稀饭汤、红小豆汤、绿豆汤、绿豆棋子汤、绿豆南瓜汤、绿豆薏米汤、麦仁汤、炒米汤。最得意的是各种汤制菜肴,是高汤、汁汤烹制的汤菜,几乎无法计数。有朋友从西部来,素以手抓、烧烤打发肚腹,请至博山著名酒店做客,点上几个大件汤盘,朋友面有不悦,竟是些汤汤水水。殊不知,这博山菜的汤不是一般的汤,是久经炮制的高汤,是汤,又不是汤,里头尽是鸡鸭肉,就是不见鸡鸭肉。这是博山人的生存智慧,更是幸福秘籍。
清康熙颜神镇通判叶先登留有不少诗句,其中有一首说博山地处鲁中山地,“地瘠民以炉作计,家贫士挟砚为耕”。概括极为精准。千年来民众掏炭、业陶、铸铁、炼钒、做琉璃,身体里的水分日日散失,需要弥补,进水就得频密。迁延到饮食习惯上,造就出形形色色的汤类食物,以作生命所须的平衡。古代山地,难以交通,牛羊、猪肉还好,举凡海产,百里之遥,难以鲜吃,惟干货最宜自然储存,古人便创造出干货胀发这一独门技艺,或油发,或水发,滋以肉糜熬制的清汤、浓汤,海产干货胀发竟有鲜活时不具的味气,就有了各种扣碗、各种沤底、各种汤制菜品。
曾几何时,民众囊中瘪瘪,又不善罢休,每有大席小宴,酒酣之余、残盘剩羹之际,非要把吃完的鲤鱼做汤,美其名曰“砸鱼汤”,蒜瓣炝锅,大大的胡椒米醋。一遍不够,加上俩鸡蛋砸,两遍还不够时,再加鸡蛋三砸,自然还不尽兴,但作为客方,事不过三,再砸下去,实在是有点皮脸狗腚了。这才作罢。有文人说,如此酒后酸辣,倒正是袁枚之《随园食单》之“度食客饱则脾困矣,须用辛辣振动之;虑客酒多则胃疲矣,须用酸甘以提醒之。”之妙义。有擅侃者将此故事演绎为乡愁、亲情,邑人为外地庖厨,堂间大叫砸鱼汤,哕,博山老乡来了!这是家乡俚俗。又砸一次,哕,同村乡亲了!还砸第三次,厨师藏不住了,赶紧出来见客,是爹来了,爹好这口!博山人的美食趣味煞是奇妙。
偶读孙廷铨《颜山杂记·风土岁时》,内有“主人召客,席终,遥见粉汤,则客起争门。按,范致明《岳阳风土记》,湖湘间宾客燕集,供鱼青羹,则众皆退。如中州之水饭也。”赶紧再查范致明,竟是北宋元符进士宣德郎。可见今日宴席末了“砸个鱼汤”,实则是宋时遗风,有罢席送客的意思。自此以后,凡若在亲友府上做客,主人在席尾砸了鱼汤,你我务必识趣,读懂砸鱼汤的题中应有之义,即使主人热情,亦断不该将鱼汤砸起来没完,赶紧“客起争门”鱼贯而出,不散的宴席还叫宴席吗?客不走主不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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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国
淄博世纪英才外语学校执行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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