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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水苗家斗马
博图角摄影师 蒋建雄 图 / 文
斗马是广西融水苗族自治县的一项独具特色的民俗活动。笔者愚见，其精彩、激烈程度不亚于西班牙的斗牛，不逊色于一次高水平的足球赛。它为群众所喜闻乐见，也是摄影爱好者刻意追求，且难度很高，具有刺激性、挑战性的题材。笔者与许多摄影朋友一样，多次前往苗乡拍摄斗马，虽然屡屡空手而归，却无怨无悔，继续拍摄不辍，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说不清楚这是从双马交恶中获得快感的残忍心态使然，还是崇尚斗马的“英雄主义”和拼搏精神使然。我每当回想那雄马争斗的惊心动魄场面，内心就冲动，就震撼。每当回味那冒险摄影按下快门的愉悦感觉就来瘾、就手痒。
据说，融水苗族同胞斗马的历史已有500多年，最初斗马只具有裁决婚姻的功能，即以赢输来确定漂亮姑娘的归属。后来演变成了集观赏、娱乐和体育于一炉的民俗活动。融水县政府把县庆（11月26日）定为斗马节，在春社节（春分后第二天起至第五天止），新禾节（农历六月初六）和中秋节、芦笙节（正月十三）等传统节日里都要安排斗马比赛。融水的马，个头不高，一般肩高在一米一、二左右，平日要承担驮物、耕田、拉车等劳作。苗族群众视斗马为珍宝，精心饲养护理，经常喂给粮食，备赛时还要犒劳它白糖、黄豆，上场前喂酒；马发痧还会用烟筒屎灌食治疗。
改革开放以来，人们赋予斗马某种思想和精神的内涵，并将它推进市场。融水县属柳州市管辖，雕塑家将一对矫健的雄马争斗形象矗立在柳州街头，建成柳州最早的一座城雕，寓义锐意改革、勇于拼博的精神，双马的造型还成为著名商标。融水县过去也叫大苗山，苗族同胞大多居住在远离城镇的崇山峻岭之中，交通很不方便。因此，马匹在山乡运输中充当了重要的角色。也恰恰是那起伏跌宕的崎岖小道，造就了当地马种的小型个体和强劲的身躯，陶冶了勇猛的品格和好斗脾性。加之世代的定向驯养、调教，强化了它敢拼敢打、机灵善战的优势。融水斗马既会撕咬，又善蹬踢，既敢于主动进攻，又精于躲避防守。
多年来，融水斗马以其骁勇凶悍闻名于世，创造出可喜的旅游效益。仅四荣乡荣塘一个村就有十多匹斗马被运往桂林、东兴、上海、沈阳等地作表演，一待就是半年一年。据马主介绍，该村征战沈阳的斗马被称为“烈马”，当地的高头大马在它们面前象被骟过似的，不敢“交手”若要斗打，高头大马必输无疑。这并不奇怪，马的品种不一样。
激发公马博杀斗打的内在动力就是争风吃醋，就是争夺配偶。因此，斗马赛场上绝对少不了一匹发情的母马。笔者曾在融水县四十大庆观众逾万人的斗马比赛上，听到主持人戏谑母马作用时讲了这样一番话：同志们，莫看这匹母马的个子小，但作用不小，没有它，大家今天就看不到比赛了！
融水县四荣乡荣塘村每年大年初五都要举行斗马比赛。一般分甲乙两个组，参赛的马有30匹左右。1999年春节，我目睹了经历过的最精彩的斗马比赛。初五下午，不足篮球场大的斗马场周围云集了数以千计的苗族同胞，连土坡和吊脚楼上下、竹晒台都站满了人。行动不便的耄耋老人也拄着拐棍前来观战，那双目失明者也前来听比赛。
村斗马场场外侯赛的战马鬃毛直竖、蹬蹄刨土、放声嘶鸣，跃跃欲试，求战心切，有的先前参赛格斗留下的伤痕依在。场上的两匹公马嗅觉灵敏，发现母马便扑将上去，企图占为己有，双方互不相让争斗起来。一会儿腾空而起，四脚交错，龇牙裂嘴，以牙还牙，一会儿翻滚在地难解难分，一会儿撕咬肚皮、颈脖，一会儿佯装逃逸突然用后脚掌踢对手，使之猝不及防，败下阵来。观众为之赞叹、为之喝彩，一时间呼声四起。
对手实力悬殊的，或者胆怯心虚不敢打斗，或是打上一两个回合便仓惶败走，让观众扫兴、马主失望。而实力相当逞强好胜的对手间的撕杀就精彩、悲壮和惨烈了。两匹毛皮油亮、气宇非凡，曾客居上海、沈阳的骏马斗打真可谓高潮迭起，扣人心弦。两雄高高腾起，连踢带咬、尘土飞扬、叭叭作响。一匹牙功特硬，先后叨住对方颈部和大腿拼命啃咬，硬把对方的鬃毛撕下皮肉咬破。一匹脚功厉害，专踢对方的头部脸部，直踢得对手摇头晃脑、嘴眼歪斜、口喷粗气，鲜血直流。
有的斗马互咬对方后脚，于是连续打转圈，象是跳着奇特的舞蹈。忽然，哗啦声作响，追逐扭打的斗马冲倒了木楼下的水糟，让观众惊异不已。另有一匹斗马对逃出场外的对手穷追不舍，在一座木楼与土坡间的走道上恶战，双方马主拉也拉不开。还有一匹斗马竞咬住逃跑敌手的尾巴，撕下一撮毛，并叼在嘴里奔跑，人们不禁哄笑起来。
督战的马主比参战的马匹更焦急，有的又是跺脚又是呼唤，对表现不佳的马儿大声喝叱，当自己的斗马被重创时流露出痛惜的表情。一位自知无法取胜的马主请求休战表示服输，要把马从火线上撒下来，以免伤了元气，而脑怒恋战欲霸占母马的雄马扭头就是一口，幸亏只咬到主人的衣服，未伤及皮肉。有的战马似乎对主人场外“指导”、战术布置心领神会，打斗得张弛有度、攻守得法，巧妙地击败对手。按照比赛规则，斗马只要不逃逸，马主不认输，战斗就要继续下去，时间长的要持续二三十分钟，直至大汗淋漓、精疲力尽、伤痕累累，决出胜负为止。
斗马是一个困难、危险的摄影题材，佳作少有问世。也许是笔者孤陋寡闻，近七、八届国展中仅有柳州日报记者赖柳生于十八届入选过一幅此类题材的作品。拍斗马的摄影者被高速奔跑的马冲撞而损坏相机或受到伤害的情况时有发生。1999年春节期间，一位老摄影家不慎被斗马踢伤头部，撞断手骨，住进医院。在2005年正月十三的安太芦笙节的斗马比赛中，就有几位影友在拍摄中翻倒在地。
我多次观赏的斗马比赛，摄影者都在百人以上，因双马相斗互相追逐往往造成摄影者和观众碰撞、拥挤。当两马斗打激烈时，大家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抢拍，当斗马奔跑冲撞时又四处逃散。场内气氛很热烈，但由于提心吊胆、互相干扰，故较难拍摄。而在荣塘村斗马，只有我们几人进场拍摄，应该说拍摄条件比较宽松。然而连续四年却遇上阴天照度极低，400度的感光片3.5的光圈，快门速度只能达到1/60秒。对高速运动的鏖战斗马实难定格，拍出的照片在清晰度、反差和层次都不能达到要求。但是浓烈的赛场气氛实在令人亢奋、冲动，明知出不了片子仍然禁不住连连按下快门。拍摄斗马多用中长焦镜头，采用1/250秒以上快门速度方可获得清晰的主体，但由于天气的原因，胶片相机的快门速度上不去。本人偶然用广角镜头靠近拍，企图碰运气获得动感强烈的影像。越接近殊死博斗的双马，危险性越大，不敢通过取景器调焦拍摄 ，只好把焦距定在2米处，以场内一芦笙柱为掩护，单手持相机战战兢兢地逼近激烈博斗博斗的双马，抓住机会拍上一、两张，也顾不上水平线的控制，马向我冲撞而来就迅速逃回芦笙柱躲避。
我多年拍斗马，至今尚未获得瞬间精彩理想满意的好照片。但是我的关注点不止于斗马比赛本身，不是光知道扎堆拍比赛，摄取某个精彩瞬间，而是对这一民俗事象多时空、多场景、多向面地深入追踪拍摄，了解其文化背景、故事、趣闻，不囿于单一的思维，不是只有马打架的狭小视角，就斗马拍斗马，而是适当延展它、挖掘它、探究它，使这一专题立体、丰满，争取呈现斗马多层面的完整面貌，让人可视、可读。我的每一张照片不是最精彩的，但却是有差异性的，是不重复的传达不同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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