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赵长涛
小时候，故乡的山在我的眼里又高又大；长大后，故乡的山在我的眼里又矮又小。但无论岁月怎样变迁，都改变不了我对故乡的山的深深依恋……
家乡后山的悬崖上有一个山洞。山洞距离山顶十几米高，距离山下有几百米。听老人们说山洞里面有上千只野鸽子，我和小伙伴们也经常看到有成群的野鸽子飞进飞出，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一天， 二小来找我商量抓几只野鸽子解解馋，小胖和成子听说了，也过来凑热闹。山洞在半山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怎么才能进到洞里呢。成子说找一根绳子绑在腰上，等天黑了从山顶系下去，只要在山洞口用棍子一顿乱打，准能抓住几只野鸽子。谁下去呢？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说实在的，要说上树掏鸟，下河捉鱼，我们几个当中，还真的数我在行。我把绳子拴在腰上，怀揣手电筒手脚并用，顺着绳子往下到了洞口，顺手捡起一根棍子，打开手电筒。刚想进洞，铺天盖地的野鸽子噼里啪啦地飞了出来。我急忙拿起棍子一顿乱打，然而，成群的野鸽子接连不断地飞出来，弄得我手忙脚乱，无法招架，手电筒也跌落在了地上。突然几只莽撞的野鸽子接二连三地撞到了我的鼻子上，我感到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我急忙趴在地上，鸽子从我的后背上成群结队地飞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山洞里静了下来。
我从地上摸起手电筒一照，地上还真有五六只被打落的鸽子，有的已经断气，有的还在噗噗愣愣地挣扎着。我把几只野鸽装进蛇皮袋里，系在腰上。向山顶上大喊“拉我上去——”。山顶上拉动了绳子，我借力手脚并用往上爬。爬着爬着，绳子突然不动了。我掏出手电筒一照，原来是绳子卡在了两根树枝中间。我大声喊他们使劲拽，他们说已经尽力了，可绳子还是纹丝不动。我就像死猪一样被吊在悬崖上，上不去，也下不来。“快去找人帮忙。”我大声喊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是成子的声音。
我被吊在半空中，鼻子还是有些酸酸的，刚才也没顾得上，现在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可能是出血了。我正瞎琢磨，山顶上忽然传来大人的声音：“你们简直是作死，黑灯瞎火的不要命了。”说话间，一个人影从山顶上缓慢移动下来，原来是成子的爸爸。成子爸爸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成子爸爸的出现，令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心想这下完蛋了，爸爸肯定也会知道，回家肯定要挨揍了，我的心悬了起来。“没事，别害怕，我把这根树枝锯断绳子就能动了。”成子爸爸一边安慰我一边把树枝锯断。然后扯开嗓子喊道：“拉我俩上去——”我俩被晃晃悠悠地拉上了山顶。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瘫软。他们几个围过了，有的解绳子，有的拿蛇皮袋……
从山顶下来，我不敢回家。成子提议去他家，把鸽子炖吃了。于是，我们来到成子家烧水、拔毛、开膛……成子爸爸掌勺。四十几分钟后，焖锅里飘出阵阵香味儿。我们几个馋得快流哈喇子了，纷纷操起筷子，掀开锅盖……“等等，一群馋鬼。”成子爸爸拦住我们，先盛出了一碗，然后走出了房门。我们几个见状一下子围到锅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夜里12点多，我硬着头皮向家里走去。当我心惊胆颤地推开房门时，爸爸坐在饭桌旁抽着旱烟，饭桌上放着成子爸爸送来的鸽子肉，上面倒扣着一个饭碗。“吃饱了吗？没吃饱碗里还有。”爸爸小声说道。“我已经吃饱了。”我不敢看爸爸。“那就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爸爸说着吹灭了饭桌上的煤油灯。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我知道那碗鸽子肉爸爸为什么没有舍得吃，我为什么没有挨揍。若干年后，我也做了父亲，才深深懂得父爱如山的厚重、深沉和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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