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年少时的家乡,有湖有河有淖。那时的河,河水清亮,河面弥散着庄稼气息。而在那丰盈水面下的,除了正儿八经的各类鱼虾之外,还有蚬子、田螺等各种淡水贝壳类水族,其中,又以河蚌最为个大肉丰。
河蚌,也称蚌壳、水菜、河歪、阿蜊。其行动能力极弱,通常待在水底,半截埋藏于黑色淤泥里。每每仲春过后,天气逐渐变热,家里“呒啥小菜吃”的时候,我们这般孩童便习惯性地拎着提桶,卷起裤管,蹚到漾着潺潺碧波的小河里,去摸蚌了。
摸蚌,通常选择在中午前后,因为此时气温最高,河蚌会从深水处爬到河坎边晒太阳,更容易摸到。说是摸蚌,其实并非用手摸,而是用脚去探踩。人半匍匐于水中,桶漂在身子周围手够得着的水面,在河床上边踩边行。
当脚底传来的触觉告诉你,踩到的硬物有点发毛,不怎么光滑,那多半是碎砖残瓦,可不予理会!而当感到踩到的东西,稍扁而又圆润,这肯定就是蚌了。此时,只需俯下身子,探囊取物般,手从泥底抄起,破水而出时,手里已多了一个或大或小的河蚌。“啪”地扔进桶里后,继续搜寻下一个目标。一般到傍晚时,便能收获一大桶河蚌回家。
由于蚌多,小的用砖头砸碎了喂鸭子,以减少家里饲料开销。大的则放在桶里,养个一夜,等它们吐净泥沙后,留下自己享用。别看烂泥裹着的河蚌,看上去很脏,如果烧制得味,倒也不失为一道有特色的好菜。
只是,河蚌好吃,打理起来麻烦。活河蚌平时双壳紧闭,蚌壳间的咬合相当严实,要想把它剖开,而又不把中间的“黄”戳破,绝对算是门技术活。
剖河蚌,得用一柄弯弯的小钩刀,沿蚌壳缝插进去,抵着钉子般的闭壳肌,先往左旋一下,然后再往右一拧,顺势撑开蚌壳,一大坨黏滑得像舌头般的蚌肉,便完好无损地裸露在眼前了。
接下来的清洗工作,也堪称繁杂。得先洗去蚌肺(鳃),挤去泥肠,入开水焯过,还得把蚌背部最厚的斧足部分,放案板上,像敲大排一样敲到肉肌理似断非断。河蚌结实的背部聚集着肌肉,如果不加以捶打,会像牛筋般难以消化。
蚌肉的烹饪方法有很多,但在吾乡,最常见的还是用来煮豆腐、烧咸菜或咸肉。以咸菜烧蚌肉为例:炒锅中放油,将葱段煸至香气四溢时,放入切成块的蚌肉,翻炒到肉缩汤出,倒料酒一滚,再放入切成寸段的雪里蕻咸菜,盖上锅盖焖制。待汤色呈现出奶白色,蚌肉酥软之际,撒葱花起锅。那种低调朴实的农家菜感觉,能让全家老少吃得欢天喜地。
或许有人觉得这样的烧法,农村味过重,上不了台面,于是就用蚌肉搭配了肋条肉红烧,蚌含肉香,肉添蚌鲜,对味蕾的刺激几达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我总以为,此类菜总给人以狡黠之感,不像蚌肉烧咸菜、豆腐之类那般单纯朴实,也失去了河蚌应有的乡土本质。
如今,年岁已高,再难下河摸蚌。但早年摸蚌那种清凉而欢快的情境,却始终珍藏在心灵深处,不时便像老电影般拿出来重温一遍。
因为,这种烙印于时光的记忆,其存储的期限,只能是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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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海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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