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充孝子,对你那么好,你孝顺你接去啊?怕是你那母老虎也容不下吧……”听这话音,这是李家那外号“豆腐渣”的二儿媳妇,针对赡养婆婆豆腐娘的问题和大伯哥发泼呢……
这豆腐娘老了,她再也做不动豆腐的时候,儿媳妇也就容不下她了。
豆腐娘卖了一辈子豆腐,十里八村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豆腐娘。无论刮风下雨,豆腐娘每天做一小推车豆腐准时吆喝:“豆腐……”留着尾韵,有着一股戏腔,成了这山乡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
豆腐娘的男人李老二,兄弟二人,父母早逝,靠给别人砍伐树木为生。李老大娶了媳妇,后来帮弟弟又成了家,就是后来的豆腐娘。李老大在一次拖树下山的时候,一不留神被走偏的大树带落了山涧,留下了孤苦的李大嫂和一个儿子。苦日子无头,半年后李大嫂经别人介绍往前走一步,嫁了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
李大嫂出门那日,抱着孩子一步三回头到了村口。对方牵着毛驴在那等着,眼含热泪被扶上了驴背,正在和众邻里告别,只见李老二一个箭步冲到嫂子身边,一把就把孩子抢了过来,转身就跑得没了身影。李大嫂哇的一声大哭:“把孩子还我……”,顿时被别人拉住了。在这拉拉扯扯中,那头驴驮走了李大嫂,但那哭声在村口久久不能散去,几个大婶在那里抹着眼角。
这时的李二嫂才进门两个月,这小侄子自然就靠李二嫂来抚养。事后别人说,这是李老二和别人商量好的计,必须把孩子留下,保住李老大的这条根。还别说,李二嫂这个未曾生育过的年轻女子竟然像模像样的抚养着孩子,那才真的叫视如己出,被乡亲们交口称赞。后来李二嫂生了一个儿子,一家四口,辛勤劳作,日子也还过得去。嫁到三十里外的李大嫂也是感激着李老二夫妇。
天有不测风云,李老二上山伐树,被大树生生压扁了身体,李二嫂哭的昏天黑地。邻居那老婶子就劝她,得坚强起来,要不两个孩子怎么办。李二嫂抹了一把眼泪,竟抽噎着办完了一切。过了几日,得信的李大嫂赶来探望,试探着说把那大儿子带走,要不李二嫂拉扯两个太难。可是说破天,那大儿子竟不跟亲娘走,死活拽着李二嫂的衣服不撒手,生抱吧,孩子就哭破了天。无法,李二嫂狠不下这个心,把孩子留了下来。
李二嫂带着两个拖油瓶,日子眼见没了前路,她娘家爹来教她做起了豆腐。做豆腐得起得大早,是个辛苦活。李二嫂咬着牙这就开始了一辈子的豆腐生涯。一句戏腔的“豆腐”在这山乡响了近三十年,也获得了乡亲们称赞的名字“豆腐娘”。
十几年后,那个大儿子参军当了兵。从小受苦养成了坚韧的性格,几年后在步队竟站住了脚。从此后,豆腐娘的日子有了改善,但做豆腐并没有被扔下,做的卤水豆腐仍然紧实实在。后来在大儿子的帮助下,给二儿子娶了媳妇。豆腐娘专心在家做豆腐,卖豆腐的事交给了二儿媳妇。仍然是一句“豆腐”,但相比于豆腐娘就显得过于干脆,没有了戏腔,也没有了尾韵。
又过了十几年光景,豆腐娘再也做不动豆腐了,二儿媳妇就显出了本色。总嫌豆腐娘是吃闲饭的,老不死的。冷饭好吃,冷脸子难看。那二儿子一味就听媳妇的话。面对这冷嘲热讽,豆腐娘终日以泪洗面。
豆腐娘的苦楚终于还是传到了大儿子那。大儿子这就回到了家乡。
“老二啊,你们照顾妈辛苦,我不在家,我出点钱,你们出力,你看这行不?”李二子没答话,看向他媳妇。
他媳妇把话接过来了:“少来充孝子,对你那么好,你孝顺你接去啊?怕是你那母老虎也容不下吧。再说也不是你亲娘吧,你也少来管闲事。”这大儿子一听,火往上撞,恨不得拿手抽这泼妇。最终还是忍住了。转日收拾行囊,大儿子接着豆腐娘进了城。
二儿媳妇接手了豆腐房,点豆腐的卤水换成了石膏。以前豆腐娘的卤水豆腐实在,炒不碎,炖得住。这石膏点的豆腐嫩滑,但一炒就碎,一炖就破,只是里面包水多,压称出分量。乡亲们买了石膏豆腐,一做就碎,后来就送那二儿媳妇外号“豆腐渣”。
豆腐娘在城里过上了舒心日子。听说还领她去北京故宫逛过,那是皇上住的地方,这在那小山乡可是不敢想的事。又是十年,豆腐娘故去,大儿子把她送回了家乡和李老二合葬。出殡那日,邻居那奶奶说,半夜她听见豆腐娘在街上喊“豆腐……”,只是那一个词,豆腐渣儿媳妇一辈子也没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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