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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当红影帝披着小号在贴吧相遇。 对骂三天三夜,楼盖了两千多层。 结果因为骂得太狠被网警找上门,双双掉了马甲, 网友: 「笑暴富了,没想到他俩一个面瘫一个绿茶,背地里还挺会骂。」 「无语,内娱这个大染缸怎么会出了这么两个蠢得不含一丝杂质的艺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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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红了。 一天前我披着小号, 在贴吧偶遇一个网名叫「宇宙限量版帅哥,我的 AK47 会走火」的SB。 为什么我叫他SB。 因为他竟狗胆包天,恣意妄为,大言不惭,口出狂言,大吹大擂,出言不逊。 他说咸豆浆才是正统。 而甜豆浆是异端, 毋庸置疑的异端。 【宇宙限量版帅哥,我的 AK47 会走火】: 「不是我说,豆浆怎么能做成甜口的?」 【宇宙限量版帅哥,我的 AK47 会走火】: 「不会有人喜欢喝甜豆浆吧,不嫌那玩意儿齁得慌?」 【宇宙限量版帅哥,我的 AK47 会走火】: 「百事可乐洁厕灵,甜豆浆只配冲马桶。咸门。」 这话要是换别人说我就忍了。 但我翻了一下这哥们儿主页。 结合他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头像 ID 和背景。 再加上我对某人充分的了解。 这账号要不是江慕南那货的小号,我全网直播倒立洗头! 于是我立马切了小号上线和他对喷。 【仙女界扛把子,我的魔法棒不好惹】: 「回楼上,甜豆浆是在你幼儿园时期追杀了你二里地吗你这么恨它?」 【仙女界扛把子,我的魔法棒不好惹】: 「世界是有包容性的,连你都能活着,甜豆浆凭什么不能存在?」 ……
2 胜负欲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 我拿出当年上学混饭圈那会儿的战斗力,和江慕南披着小号在贴吧大战三百回合。 楼盖了得有两千多层。 对骂内容从 「甜咸之争」: 「正经人谁喝甜豆浆啊?」 「你们咸党才是异教徒!」 到我和他开始互相人身攻击: 「照照镜子吧你!你一抬头,臭氧层都破洞了!」 「上帝创造你是他的创意,你能继续活下去是你的勇气。」 「尘归尘,土归土,把你骨灰扬了都不配做 PM2.5。」 「子不教父之过,你骂人我的错。你变成今天这狗样,都是爸爸我不好。」 …… 大概网友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闲成这样。 为了一个甜咸豆浆吵了几千层楼。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这破早餐吧一夜之间涌进来好些吃瓜群众。 直到网警打来电话。 直到尽职尽责打击不良网络风气的警察叔叔敲响我的房门。 直到我的经纪人隔着听筒对我咆哮。 我才知道。 我他妈这回真红了。 绯红、橘红、殷红、朱红、苏丹红、通通红。 ……鹤顶红。 十年拍戏无人问,一朝撕B天下知。
3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全副武装去了公司。 助理小张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一杯豆浆。 我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没有伸手去接。 小张斟酌半晌,小声道: 「是甜、甜的。甜豆浆。」 我:「……」
4 手还没碰到杯子。 坐在我对面的经纪人一声怒吼:「林羡北!」 我浑身一抖。 随后光速坐直,抬头,目视前方。 扯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露齿笑: 「哎,在呢,您说。」 「我说?」 「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经纪人把一部手机扔到我面前, 「你自己好好看看,文娱类热搜一共五十条,带你大名的词条就占了整整二十三条! 「你简直,简直……」 她看起来气得不轻。 我拼了命地往小张身后躲。 下一秒,经纪人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简直,干得太漂亮了!」 小张:「?」 我:「???」
5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在就很反常。 太他娘的反常了。 「薇姐。」我叫了经纪人一声。 她笑答:「啊?」 我道:「您别笑了,瘆得慌……」 我一边狐疑地看着她,一边伸手去拿手机。 深吸一口气,点开热搜。 果然满屏都是我的大名。 不过幸好撕B撕掉了马甲的人不只我,还有江慕南: #林羡北 江慕南 深夜对骂# #江慕南竟然是咸党# #林羡北 甜党之光# #豆浆来了都给他俩磕一个# 我松了口气。 这样一看,上热搜的倒都不是负面的词条。 难怪薇姐没发火。 我继续往下看。
#南北 CP#
#对骂情侣#
#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评论区更是离谱: 「笑暴富了,没想到他俩一个面瘫一个绿茶,背地里还挺会骂。」 「无语,最后还被网警请去喝茶结果双双掉马了,内娱这个大染缸怎么会出了这么两个蠢得不含一丝杂质的艺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我:「???」 我:「不是这怎么还嗑起 CP 来了?我?我和江慕南???」 我和这个狗比能有什么好嗑的。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们! 薇姐不理解我丰富的内心戏。 她笑得更灿烂了: 「北啊,咱糊了这么多年,这把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这个跟江影帝捆绑炒 CP 的机会,咱们一定要抓住。 「我们已经跟对方团队沟通过了,对方希望能够当面洽谈合作事宜,他们待会儿就到。」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 「薇姐、小北,这位是星瑜传媒的江慕南先生。」
6 我循声抬头往门口望去。 接待的工作人员介绍完毕后就转身离开。 江慕南一个人站在门口。 一身挺括又熨帖的西装,肤色瓷白,薄薄的唇,眉目英挺。 他笑了笑,走进来。 跟薇姐礼节性地握过手后,目光转向我。 「林小姐。」他轻声道, 「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会骂人。 「还记得上次见面那天,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7 上次? 当然记得。 上次见面是在豆瓣。 仍旧是双方都披着小号。 他叫「羊村你喜哥」。 我叫「反杀闰土的猹」。 这人仿佛跟我杠上了。 我给喜欢的演员主演的烂片打五星,留下评论:「拍得太美了,神作,仙品!男主角的表现尤其亮眼!」 【羊村你喜哥】回复我:「你眼睛瘸了?就他这看到死去的爱人像看见了一截木头,跟狗同框狗都能把他比下去,情绪还不如 AI 饱满的演技,这能叫亮眼? 「你青光眼吧?」 我拧眉。 什么「羊村你喜哥」。 这熟悉的头像和简介背景,欠揍的说话语气,以及贴合的 IP 属地。 一看就知道是哪个货在贩剑。 这是江慕南本月第五次在网上跟我唱反调。 我面不改色地敲键盘: 「你小子,换了个马甲以为我认不出你了是吧。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狗叫狗叫狗叫狗叫狗叫狗叫狗叫狗叫!」 对方不依不饶:「认出来了又怎么样,你欣赏水平还没小矮人高! 「青光眼青光眼青光眼青光眼青光眼青光眼青光眼青光眼!」 …… 总而言之,豆瓣那场战争,战况同样十分激烈。 结束的时候我还咬牙切齿地给江慕南发私信: 「你最好祈祷我别在别的地方再遇上你,否则我让你在南方的艳阳天里感受什么叫大雪纷飞!」 对面这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没有我想象中的气得跳脚。 只有不长的两句话: 「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先去医院挂个眼科。 「看个榆木演戏都能觉得他表现亮眼,记得着重留意一下看是不是真的青光眼了。」 我:「……操。」
8 眼下事情的发展显然有些脱轨。 我的确又遇上了江慕南的小号。 但我不仅没能把他骂得满面桃花红。 还和他一起撕B掉马上了热搜。 现在或许还要和他捆绑炒 CP。 江慕南问我还记不记得上次和他说了什么。 我记得。 不过我没脸提。 薇姐在旁边乐呵呵地:「上次见面……这么说你们之前认识?」 我连连摆手:「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江慕南轻笑:「认识,之前结过仇。」 薇姐脸色煞白。
9 对于结过仇这一点,我没有出声解释。 一来,这是真话。 网上冲浪的仇也是仇,我早已和江慕南不共戴天。 二来,我以为,有仇的人,就可以不用一起炒 CP。 我太天真了。 昨晚的贴吧对骂事件热度一路走高。 我这个娱乐圈边角料以这种方式,如此高调地第一次走进了大众视野里。 于是大家很快就顺杆儿扒了出来。 我和江慕南于昨晚之前,在别的地方有过的几次骂战。 战场包括但不限于某音符、某红薯、某大眼仔、某破站,某乎…… 再往深了扒。 就发现我和江慕南的互撕行为竟然最早可以追溯到高中时期。 我在校内论坛实名发帖:「震惊!高三九班的物理老师上早自习路过花坛,和学校里的流浪狗吵起来了!一人一狗正在激烈对骂!」 帖子底下的回复区,江慕南实名抬杠: 「不实信息。什么激烈对骂,那是跨物种的友好交流。」 …… 所以,是的没错。 我和江慕南是高中同学。 这个发现无疑给不断攀升中的话题度又火上浇了桶油。 让本就嗑得贼起劲的大家更加兴奋: 「我真的哭死,什么人能坚持吵架吵这么多年,而且每次都是为了芝麻大点儿 B 事就吵起来,这不是爱是什么?」 「家人们谁懂啊,他们就算高中毕业以后断了联系, 好几年没见过面,也能互相精准识别出哪个是对方小号,然后接着在网上吵架,月老看了都狠狠落泪。」 「这不在一起很难收场。」 「我的床可以空荡荡,我 CP 的床必须十级震荡!」 ??? ……越发离谱。 会议室里。 我和江慕南嘴角抽搐地看着大屏幕上这一条条网友的评论。 对视时,彼此都从对方头上看到了几条黑线。 我阴阳怪气:「江先生,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在和我吵架这件事情上,你表现得未免也太有毅力了。」 江慕南颔首微笑:「过誉了林小姐,说得好像哪次你没有抄键盘回骂一样。」
10 和我们的擦枪走火愁云惨淡不同。 我和江慕南所属经纪公司的负责人脸上都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一片海晏河清家国安宁。 都说红气养人。 似乎都养他们身上去了。 双方经过在会议室里一上午的交谈商议,最终拍板达成共识: 「江慕南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我的事业遥遥无期,捆绑炒作对双方都有利,绝对不能白瞎了这波热度。 「必须炒作!狠狠炒作!」 所以当天晚上,我和江慕南是从同一家餐厅里一起走出来的。 工作人员刻意回避,只留下了我们。 各个角度的不同机位隐没在看不见的地方。 天空飘起细密的雨丝,江慕南撑起一把黑伞,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伞柄。 走出去没多远。 他突然叫我名字:「林羡北。」 我疑惑:「怎么?」 「别动……」他单手持伞,侧过身靠近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畔,神情堪称温柔地替我别过几缕碎发。 然后问我:「怎么样,动作逼真吗,像真情侣吗?」 我诚恳摇头。 我恨铁不成钢道: 「像你七大姑的二舅姥爷。你脑子里装的是八二年的豆汁儿吗江慕南,你伞这样歪着,雨全淋我身上了!」 「怪我?」 江慕南抿了一下唇,撤回搭在我鬓边的手,把伞柄一把塞到我手里。 最后盯着我,嗤笑一声: 「单人伞遮雨范围能有多大,刚出门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外面会下雨,你也没记着带把伞出来,把你的脑容量和金鱼对比都是辱金鱼了。」 江慕南叭叭叭地一顿输出。 我盯着他看了好半天。 对味儿了。 我就说刚才怎么一直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原来是他这么久没有跟我吵架。 现在这种熟悉感终于回笼。 我把伞面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真行啊,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是吧,还跟我演情侣呢刚走出去这么两步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这么点儿耐心都没有,你拿的金奖注水了吧!」 江慕南抱臂,斜睨了我一眼,冷笑: 「哪来的小狗在这儿瞎叫唤呢。白长了张嘴说话还不如小金鱼吐泡泡好听,信不信我现在抢走伞跑路让你自己淋雨回去?」 我气得跺脚:「你讲不讲道理?」 他挑了挑眉:「是你先无理取闹。」 「你血口喷人!」 「你以怨报德!」 「你恼羞成怒!」 「你恬不知耻!」 「你衣冠禽兽!」 「你斯文扫地!」 「你高中数学考过 25 分!」 「你小时候为了买个积木在大街上扯着你妈衣角哭!」 我愣了。 继而老脸一红。 然后张牙舞爪地朝着江慕南扑过去: 「你要不要脸你,你不要我还要呢,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都拿出来说!你就没跟你妈要过东西!」 江慕南笑了:「我没在大街上要啊。」 我的脸烧得更红: 「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
11 托昨晚那出戏的福。 我和江慕南的名字又一块儿上了热搜。 CP 超话热度一跃至微博超话榜第一。 各种话题词条更是层出不穷。 例如:
#路人偶遇江慕南林羡北共同出入同一餐厅#
#南北 CPszd!!!#
#江慕南林羡北雨夜路边打闹#
#爱得越深骂得越狠# 当晚我在片场接到薇姐打来的电话,说是给我接了档恋爱综艺。 我和江慕南一起。 「现在话题度已经炒得差不多了,你们这对儿组合的呼声很高,也有不少网友去扒了你以前的作品,给的评价都是说你表现得很不错。」 「其实我也一直这么认为……你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小北,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我理解她的意思。 热度有了,我能接触到的资源自然也会跟着好起来。 而且,这档恋综,还有一条比这更加吸引我的理由。 ——全球首创,引进先进科技,以节目嘉宾进入全息游戏的形式进行节目录制。 将人的意识与电脑连接,在游戏中玩家角色将以一个「真正」的人存在。 现实中所有感觉和行为都可以在游戏中完成。 并且这次游戏的背景,据节目组所说,是设定在我们的高中时期。 甚至游戏中的大部分环境、人物以及发生的事情,都是由我们真实的记忆衍生而成。 那晚接到薇姐电话的时候,剧组的杀青宴正好结束。 我捧着一大束郁金香一个人走出来。 在人很少的路上。 一遍一遍回想那个聒噪的夏天。 在走出象牙塔这么长时间以后,再回到那一年。 去切身体会那个有蝉鸣、梧桐、校服和数学试卷的盛夏。 我会想什么,会做些什么?
12 毋庸置疑。 天地良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本质上还是一档恋爱综艺。 如果不是出于录制节目和炒 CP 的需要。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离江慕南这个丢人玩意儿远一些。
13 进入游戏的第一天。 我是在走廊尽头的班主任办公室找到江慕南的。 大老远地就听到了我们班班主任老高气急败坏的声音: 「二十五分! 「二十五分啊江慕南! 「你这节课先不用去上了,你就在这儿跟我好好说道说道,一百五十分的卷面你是怎么做到的只拿二十五分的!」 叶子落下来,又顺风飘到走廊的地板上。 脚步一滞。 我记得这天。 我跟江慕南是一个小学和初中的校友,吵架吵完了一整个九年义务教育,又很不幸地考入同一个高中。 不过高中阶段学业繁忙,我整天只顾埋头学习,和他争执的频率变低。 到后来几乎都要忘了还有他这么个吵架搭子的存在。 高三的那一天,是个例外。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江慕南只考了二十五分。 我一百二十五。 差点没忙里偷闲抽空出来把他笑话死。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老高让我跟他做同桌帮助他学习。 寄。 抬起眼,此刻,办公室里如同记忆中一样。 江慕南吊儿郎当地回复老高:「老师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我只蒙对了五道选择题,所以二十五分。」 完事了还补一句:「比我预想中的高点儿,我还以为会得零分呢。」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江慕南和我一起进入这个游戏。 他今年明明已经二十七了。 偏偏还要固执地遵循记忆,把少年时期的话一字不落再重复一遍。 果然,老高和预想中一般无二地暴跳如雷: 「你瞅着还挺骄傲的?我待会安排个成绩好的同学来当你同桌,好好带动带动你的学习积极性。现在回教室去,下午交三千字检讨上来。」 江慕南没再多说什么。 安安分分地点头,给老高鞠了一躬。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顿住脚步,回头喊了一声:「高老师?」 老高掀了掀眼皮子,没好气儿:「又干什么?」 江慕南轻轻笑了笑:「不用麻烦您安排人了,我觉得,咱们班数学课代表……林同学就很好。 「让她跟我坐同桌吧。」 老高又埋头咕哝了几句什么。 我没听清。 江慕南趁着老高絮絮叨叨的间隙,转过头来,看着我在的方向。 视线对上以后,他朝我眨了两下眼睛。 长而卷翘的鸦睫随着这细微的小动作一上一下。 我浑身一个激灵。 转身就逃夺路而逃我发足狂奔。 受不了。 受不了一点。 我宁愿听他叫我SB。
14 我回了座位。 这一节是语文早读课。 同学们各自背书的声音乱七八糟地连成一片,回荡在教室上空。 我把《琵琶行》翻来覆去地背了好几遍。 快下课的时候,江慕南回来了。 他抱着一大摞书走过来,径直在我身旁坐下。 我偏过头,问了他一个从刚才起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为什么要跟老高提让我跟你坐同桌啊。」 江慕南正在整理课桌。 还耍酷似的抽了只手出来转笔 。 闻言,随意应道:「我们这是在录恋综,当同桌更方便交流啊。」 「可是现实里我们本来就是同桌。」我道,「你那会儿跟我说是老高安排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提这一嘴,我们也会是同桌。」 「那你为什么还要提?」 我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江慕南往后让了让: 「你…… 「知道什么了?」 我斩钉截铁:「除非如果你自己不提,老高是不会把我跟你安排在一起的。所以现实里也是你主动要求跟我坐一起! 「好啊,居心叵测啊你江慕南,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他耳朵红了。 我穷追不舍:「你该不会是想剽窃我的学习成果吧!」 比如随堂测周测默写听写的时候偷看我的答案。 可恶。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善茬! 江慕南一脸复杂地看着我。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然后轻声叹了口气。 嘴上依旧不饶人: 「我能图你点什么,图你吵架时候那点弱鸡的战斗力?」 我简直气笑了。 「我?还我那点弱鸡的战斗力,你明明每次吵架都被我骂得毫无还手之力! 「别想转移话题,解释清楚你当年为什么要主动跟我坐同桌,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嘘——」江慕南忽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 他神情看着还挺认真。 我安静下来。 他接着道:「你看那儿有什么?」 我:「……」 我道:「你注意力转得有点太生硬了大哥。」 我面无表情:「你还不如说看,有飞碟。」 江慕南:「油盐不进啊你小子。」 「我说真的,」 他无奈道,「你看看你的课桌。」 他不像是在骗人。 我犹豫两秒,勉强低下了头。 我的课桌桌兜里面的确藏着一些东西。 左边整齐码放了一沓教材和教辅,右边胡乱堆着一些随堂练习的试卷和一些文具。 我把外面两张虚掩着的试卷拿开。 ——课桌里面被不知道谁放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盒巧克力牛奶。 我伸手把那盒牛奶拿出来,自言自语: 「挖操,见鬼了。」 江慕南扬眉:「怎么?」 …… 从我上高中,确切地说,是从高一下学期开始。 每天早自习开始之前,我来到教室。 都能看到这样一份早餐放在我的桌兜里。 无论寒冬,无论酷暑,整整两年多的时间,从无缺席。 一度给我整得很迷茫。 我校园论坛发过帖,学校里寻过人,在课桌上留过妄图和对方交流的小纸条。 也发过好几回表白墙,奉劝那位早餐姑娘勇敢点站出来。 但都无疾而终。 这位神秘人日复一日地给我送早餐。 却似乎拒绝和我产生任何接触。 这事儿连老高也知道。 毕业那天他还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这十有八九是哪个小子偷摸暗恋你才给送的,两年多不间断也真够有毅力的,要是学习有这劲头……」 老高的这种假设立马就被我否决了。 如果真的是喜欢我的人送的,我却时至今日也不知道他是谁。 那这两年多不间断的早餐。 代表了那个人两年以来,即使未得到丝毫回应,也未曾停止过的喜欢。 这种假设,在当时的我看来……大可不必。 我更乐意相信我高考文综考了二百五。 所以我跟老高说:「我高中给那么多人讲过题辅导过学习,说不准是哪个同学想感谢我呢。而且也不一定是小子啊,万一是姑娘呢?」 老高后来是怎么回答我的,忘了。 只记得那会儿江慕南也在,听完我的话以后,颇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天没擦黑呢就开始做梦了,谁家好人会天天给你送东西啊,活得还没想得美。」 等等。 不会是……江慕南? 当初倒是没觉出任何反常,毕竟跟我抬杠就是江慕南的日常。 但现在再仔细回想一下。 我回敬他的那句:「啊对对对你说得对,就你不是好人,那默认是你送的。」 他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反呛我。 只是轻咳一声别过了头。 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虾子似的。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那两年的早餐如果真的都是江慕南送的。 那他该不会? 手一滑,牛奶摔到了教室的地板上。 我这人主打一个有问题不憋在心里该问就问。 于是我拍了拍江慕南的手背。 我问他: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反应可谓精彩纷呈。 先停住了整理课桌的动作,难以置信地侧过头来看我。 随后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 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眼神却开始躲避我的视线。 他色厉内荏地冷着声音道: 「没病吧你,发什么癔症?」 我撇撇嘴,从地上捡起那盒牛奶:「我没病。 「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他抿了抿唇,没接话。 我又道: 「你就不能表现得镇定点吗?你现在这个反应,会让我觉得,我的猜测……」 都他妈是真的。 譬如,你真的总在寻找各种理由靠近我。 譬如看似巧合,其实是落进了算计里的重逢。 譬如明明几乎每天都在吵架,却又有人忍不住偷偷怀揣真心的那么多年。 再譬如…… 你喜欢我。
15 应该说,我天生就是个打直球的料子。 我鲜少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 也从不在心里主动美化自己未曾选择的那条道路。 在不触碰法律,不违背道德的前提下,没有错误选项的存在。 我作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 我的人生我出卷,乱写也是满分卷! 所以在第一期节目录制结束,我和江慕南暂时退出了游戏的当晚。 我当机立断,敲开了他的房门。 ……我后悔了我的上帝。 眼前高大的男人上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了条白色的浴巾,流畅漂亮的肩颈线条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我面前。 自发梢落下的水珠顺着精致的下颌线,一路滑落进颈窝里。 我咽了咽口水。 啊不是。 我捂着眼睛连连后退。 「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呢你江慕南!你把衣服穿上!你不守男德!!」 对面的人沉默了。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良久。 他轻声叹息,随后走过来,手搭上我的手腕,试图把我挡着眼睛的手拿开:「睁眼。」 不行。 他这是诱导犯罪啊。 我拼命摇头。 「不睁!」 「睁眼。」他冷声重复。 「已经穿上了。」他又道。 我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 还好还好。 没骗我。 可能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和江慕南抬杠。 我一见面就总想挑他点刺儿。 我说:「你在外面抛头露面这几年把男德全都给忘了?为什么不穿衣服!」 江慕南:「?」 江慕南:「我洗澡呢,你洗澡穿着衣服洗?」 我沉吟片刻。 「好吧跳过这个环节。 「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想问。」 「嗯?」他眉梢微挑,似乎饶有兴致, 「问。」 有很多疑问都亟待解答。 并且,很大概率,只有他能解答。 我抬眸,目光认真地看着他:「你主动要求和我坐同桌的事,那两年多送早餐的人,还有……」 江慕南笑了笑: 「你果然是想问这些。」 他喃喃自语:「应该让你知道的,也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灯光昏暗。 他抬眸看向我,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随后把手放到我头顶,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亲昵举动。 我没有丝毫躲避。 或者说,我根本已经避无可避。
16 那天晚上江慕南说,这么多年的真相,有关我想知道的一切,都隐藏在后续的游戏情景里。 第二期节目的录制。 时间线跳跃到高三下学期,百日誓师大会的前一天。 高考逼近,复习正是最紧张的时候。 学校组织了一次天台喊话活动。 所有高三学生排着队上台挨个儿喊话。 我社交恐惧症间歇性发作。 所以那天请病假溜了没去。 也不知道现场是什么模样,大家喊话的内容是什么。 只在后来听说江慕南好像上去说过什么炸裂的话,表白了谁谁谁。 但这一次,我以游戏玩家和节目嘉宾的身份亲临了现场。 大家喊话的内容五花八门。 二号同学:「三班的陈佳琪是个臭棋篓子,别和她下棋。」 五号同学:「我一直觉得我们学校食堂买油根本不需要花钱,懂自懂。」 七号同学:「真的受不了某些男的,走路上空气投篮的时候能不能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人,打到老子三回了还不道歉!」 九号:「我qnm的数学题难死了!」 …… 名单又翻过一页。 主持人高声念道:「下一位,高三九班的江慕南同学。」 全息游戏里,尚且还是少年模样,穿着一身蓝色校服的江慕南从从容容走上台。 他先朝台下鞠了一躬,稍作停顿后,缓慢开口。 嗓音如山泉击石般清冽: 「我想告诉一个人,我很喜欢她。已经喜欢过很多年,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有更多年。 「希望有一天我的喜欢,能当着她的面,宣之于口。 「就这样,谢谢。」 这是今天走上台的所有人里,第一个上来表白的。 虽然没说对象是谁。 台下有不少人开始起哄。 笑闹声如同潮涌,一浪接着一浪。 我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盯着他紧抿的唇角。 心跳骤然失序。
17 第三期节目录制。 距离高考只剩下 56 天。 蝉鸣声划破盛夏燥热无比的空气。 和记忆里一样,我在午休时间捧着一堆试卷去空教室自习。 倒数第三排,靠窗的座位。 木质的课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本余华的《活着》。 书没有完全合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中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现实世界里的我,出于礼貌,没有打开看。 但在这里,我翻开了这本书。 里面是好多张草稿纸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纸条。 草草画下的几何图形,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演算过程,挨挨挤挤地铺满了洁白纸张。 但凑近了仔细看,各种数学符号间的空隙里,有不少稿纸主人留下的可爱字迹: 「如何证明 AD 和 CF 垂直?我的眼睛就是尺,我说垂直就垂直。 「完犊子,语文一诊那道阅读选择题好像选错了。都怪微博,我考试的时候满脑子林黛玉倒拔垂杨柳,鲁智深风雪山神庙。 「笑疯了,今天去帮地理老师整理答题卡,在描述湖泊成因的那一题下面,有个女生写的答案是:上帝落下的眼泪。 「整得还挺浪漫,就是不太科学。 「其实每天和她吵架也挺好的,好歹有交集,总比平行线好。 「这次一诊的成绩出来了,她排年级第三。无所谓不就差了几百名吗。 「不知道她想报哪个学校,不能同校那同城总行吧。不过一个和她见面就掐的人突然问她想去哪个学校是不是很奇怪,她会不会以为我想追杀她? …… 越看到后面就越是能够确认。 书和草稿纸都是江慕南的。 这里提到的「她」,指的就是我。 我感觉自己心脏在毫无章法地胡乱跳动。 窗外,枝繁叶盛的梧桐树上,有三两声蝉鸣响起。
18 第四期节目录制。 我和江慕南受邀担任本档恋综的飞行嘉宾。 这是合同期内,我们需要录制的最后一期节目。 游戏里的时间线也来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我们学校的老传统,历年都是高考结束以后再拍毕业照。 六月八日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最后一门,外语。 阳光透窗漏叶洒进来,落到试卷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整间考场鸦雀无声,只有头顶上的吊扇在「吱呀吱呀」地转动。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最后一次核对自己的答题卡填涂是否有误。 五分钟后,铃响。 广播随之响起: 「本堂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若考生再作答,则视为违规处理……」 我长舒一口气,合上笔帽,等监考老师确认过答题卡无误以后,走出考场,坐上学校的车,回去拍毕业照。 和记忆里一样。 那天太阳很大很大,但大家都很兴奋。 校门口聚集了一大群家长,有的穿红衣服,有的手捧鲜花。 不少拍完照片的同学已经拉着行李箱离开学校。 有人拥抱哭泣,有人相互祝福。 我们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高三这一年堆积成山的习题和试卷都收拾好,然后走到操场拍毕业照。 摄影师准备按下快门,老高站在前面偷偷抹泪。 江慕南站在我身后。 我注意到了,先前站队的时候,他和我身后的同学商量着换了位置。 拍完照片,大家道别,打算各自离去。 江慕南突然说,毕业快乐,以后或许不会再见了,我和大家拥抱一下吧。 这当然是现实里也发生过的事情。 但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过来。 他这个提议,是为了什么。 「分别那天,为了能光明正大地拥抱你,我拥抱了所有人。」 他从队列的最末一排往前走。 一个一个地拥抱,微笑,祝福。 最后一个,轮到我。 我大概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伸开双臂笑着走向我,眸光灿若星辰。 相拥那一刻,他在我耳边,轻声道: 「林羡北同学,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快乐。」 …… 「叮」的一声,意识忽然间陷入一片混沌。 游戏结束了。
19 有关于江慕南或许暗恋我这件事情。 其实在录制第一期节目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了假设。 在当时的我看来,这是一个异常大胆的假设。 如果他高二那年,在天台喊话表白的对象,是我。 如果他高三偷偷写的那本日记里面,时常出现的那个身影是我。 如果他后来在访谈里提及的那个很美好的人是我。 如果刻意唱反调只是为了引起注意。 如果所有我以为的巧合都是他蓄意接近。 如果他现在仍旧喜欢我。 那他对我的喜欢,已经持续了整整十一个夏天。 整整四千多个日夜。 我那时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告诫自己别想太多。 可是现在。 这些假设里的好几条,都在那个全息游戏里,在我们过往的记忆里得到了证实。 高中那几年。 他没有得到我回应的好几个瞬间,都在游戏里以另一种方式重见天日。 都被他的心上人看到。 我突然又想起在公司见面那天,他问我:「还记得上次见面那天,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以为他说的「上次见面」指的是几天前我们在豆瓣撕B。 其实不是的。 上次见面,是毕业那天。 他拥抱住我,跟我说,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快乐。 我回抱住他,告诉他: 「你也一样。」
20 节目录制正式宣告结束。 我走出化妆间,在走廊里和江慕南迎面撞上。 我那时已经被这或许是长达了十余年的喜欢砸得晕头转向。 于是我向他求证我的假设。 功成名就,年近而立的江影帝站在我面前,像少年时期一样红了眼眶。 他说:「你的每一条假设,都没有错。 「还有很多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十余年,明明喜欢却不敢靠近。 唯一的接触只能靠吵架来维系。 我之前怕自己无法得体且正确地回应这份感情。 从游戏里出来后。 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已经变得明晰。 所以化妆间外面的过道里,我单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主动仰起头,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我说: 「江慕南同学,我也喜欢你。」
21 又过去很多年。 我路过母校,恰好赶上了高考结束那一天。 一张张青涩且稚嫩的脸庞哭着笑着分别。 不远处的花店里,店主弹着吉他唱歌。 有一句歌词是: 「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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