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漠
宁波人过端午,除了吃粽子赛龙舟,还有自己独特的过法,其中突出的是讲究吃。宁波有句老话,叫“五月五,五黄三白过端午”。
“五黄三白”啥意思?五黄,指的是黄鱼、黄鳝、黄瓜、咸蛋黄、雄黄酒。三白,即是白切肉、茭白、白豆腐。也有说白斩鸡、白蒜头的,把后两白加上,也有叫“五白”的。
“五黄三白”颇具地域特色。靠海的地方海鲜自然是少不了的,林林总总的海鱼中,尤以黄鱼为上乘,而五六月恰好是黄鱼的春汛期,成群的黄鱼伴着“嘎嘎——”的叫声,从深海洄游到近海靠近内河入海口一带产卵。正是捕捞季节,黄鱼成为餐桌上首屈一指的美味佳肴;黄鳝是时令河鲜。芒种时节插下去的秧苗正绿油油一片,趁夜色钻出洞口在秧田里栖息的黄鳝健硕肥美,竹签串上蚯蚓作诱饵,秧田里放上竹编的只进不出的黄鳝笼,第二天一早,傻傻的黄鳝经不住诱惑,已在竹笼里乖乖就范。然后,鳝段红烧、鳝丝做羹、鳝血冲酒,不仅味道鲜美,且具有补气益血消毒除湿的作用,民间有“小暑黄鳝胜人参”的说法;黄瓜是时令菜蔬,这里的黄瓜与现在的青瓜不一样,黄瓜属本地品种,皮色嫩黄,个头圆敦敦的,清脆爽口,生吃、凉拌、炒鸡蛋都是美味;咸蛋黄算是一黄。春季是麻鸭下蛋高峰期,散养在小河、田间的鸭子,吃的是蚯蚓、泥鳅、螺蛳、小鱼虾,产下的蛋又大又好。挑一只瓦罐,开水放凉放入盐,倒进草木灰,然后把洗净的鸭蛋轻轻放入,滴上几滴“枪毙烧”,腌上十天半月。咸鸭蛋一切两半,红澄澄的瓷实的蛋黄,流着黄亮亮的蛋油,让人垂涎;雄黄酒则是一种药酒,一般在黄酒中加入微量雄黄,用来杀菌驱虫解五毒,民间故事《白蛇传》中的白娘子,就是喝了雄黄酒露出蛇的真相。
“三白”中的白切五花肉,算是高档菜了,老底子也只有过年时候才吃肉,可见端午节这个节日与过年一样重要。有别于过年时红烧大烤肉的重味,白切这种做法也算是合乎初夏时节人们吃得清淡的口味;“六月白”正上市,白嫩得水灵灵的茭白,不但甜口嫩滑,而且是味中药,有解热毒、止烦渴之功效。豆腐是必备素食,各种节日都有它的一席之地,端午节自然少不了它。这“五黄三白”,皆为时令食材,既有鱼肉荤腥,又有瓜果豆蔬,荤素搭配,营养丰富。
为什么要吃“五黄三白”?据说,农历五月古时被称作五黄月,即毒月,古人根据天干地支、星象变化掐算,说是五月煞气重,吃五黄以驱毒辟邪。这种说法有点玄乎,现代人不太好懂。但从现代科学来分析,不无道理。自清明至端午,江南一带,阴雨连绵,蛇虫出没,蚊蝇肆虐,病毒滋生。五月初五一般在夏至前后,这时候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天气闷热潮湿,暑气渐盛,五黄月推崇吃“五黄”,大概是冲着五黄月的“煞气”去的,面对自然环境的变化,古人想到了用食补强身健体来抗衡病毒瘟疫的入侵,足见民间的智慧。
“五黄三白”在宁波人的“端午担”上得到了佐证。宁波过端午节有个习俗,毛脚女婿上门,要挑一担“端午货”到女方家,团箩里放上四色或八色食品,大黄鱼是必备的,再是一刀肉、一只鹅、一筐鸡蛋,还有粽子、红糖之类,团箩的另一头是一埕黄酒。为什么其他节日不行此礼,偏偏在端午节送上呢?是不是也跟食补药补有关?
还有诸如挂菖艾、佩香袋、浴兰汤等等,其实也跟祛湿辟邪有关。兰汤这个兰并非兰花兰草,而是菊类的中草药。这个我小时候就经历过。四五岁时,皮肤差,天热,蚊子一咬一个包,露水一碰一个疮,到夏天,两条腿布满了疙疙瘩瘩的疮毒。出身于中医世家的外婆会采来艾草、野菊,洗净了放在大镬里煮,熬出汁水用来洗澡。尽管是土法,但在缺医少药的年代也十分管用。挂菖艾,那是家家必备的,端午那天在自家的大门上挂上菖蒲艾叶,意在辟邪祛湿。而佩香袋也是由来已久,精致的五色线绣制的小香包,放上雄黄、艾叶,佩在身上,袪毒避邪。可见,这宁波人过端午与养生、防疫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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