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鸡蛋是想吃就吃的东西,可在我小时候它可是平常人家难以常吃的,只有招待客人或者家里有人生病才能吃到的。
我家里一直在养鸡。可那时鸡下了蛋自己都不舍得吃,攒起来,攒够两三把(一把十个)去集市上卖了换钱,买一些家里的必需品,盐酱醋啥的。
有次我娘叫我去前屋的婶子家借木掀,
这家叔叔当工人,日子比我们好很多,我去的时候,正碰上婶子端着一盘葱炒鸡蛋从南屋出来,那盘鸡蛋真多呀!堆得冒尖,饱满的黄黄白白的鸡蛋中点缀着绿色的葱花,婶子端着盘子走,那些鸡蛋就在盘里一颤一颤地,那股香味也直往我鼻子里钻,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沉醉在香味里,差点忘了是干什么来的了。
回家我问我娘为什么婶子家的葱炒鸡蛋胖胖的,一颤一颤地,而我吃过的炒鸡蛋却干瘪干瘪的。娘说人家放的鸡蛋多呗,要是咱家也有你婶子家的条件,我每回放上四五个鸡蛋,炒出来的也会摇摇坠坠的。
我一起玩耍的同伴小红是个会吃的主。她会趁她爹娘去地里干活的空,回家拿出喂猪的铁勺子,刷干净,然后去鸡窝里掏一个刚下的鸡蛋,在墙旮旯里生起一堆火,勺子里倒上一点油,然后把鸡蛋磕进勺子里,一面成型后再翻面,我就那么眼巴巴瞅着她,把那个煎得焦黄的鸡蛋津津有味地吃进肚,把鸡蛋壳扔进鸡圈,把草木灰收拾进灶台底,再把铁勺放进猪食桶里来回搅和几下,把“作案现场”清除地干干净净。
我虽然目睹了好几次,哪怕我再馋,却从没在家如法炮制过一次,一点也没这样的念头。
三年级的夏天,正在上课的我突然晕倒了,班里几个女生把我背回了家。我娘正在家里烙煎饼,我娘说我一定是中暑了,躺会儿就好了。
我在炕上躺了会,就感觉不晕了,我想爬起来,又觉得生病哪有那么快就好的,索性就再躺会吧。
不多时,娘端着一碗葱花炒鸡蛋,还有刚烙好的煎饼进来了,把饭放在炕头上,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地说:“好点了吗?起来吃点饭吧!我还得去烙煎饼。”
等娘走后,我一骨碌爬起来,我实在受不了那诱人的香味了。我看见那碗清香四溢的炒鸡蛋竟然也肥肥胖胖的,焦黄嫩白的鸡蛋碎中只有零星的葱碎,我端起碗,晃了晃,那碗鸡蛋竟也颤起来,对!和婶子家那盘鸡蛋一样一样的,会跳舞的葱炒鸡蛋!
我小心翼翼地伸筷子叨了一块放进嘴里,又香又嫩,我忍不住又了一口,忽然我想起生病的人是没有胃口吃饭的。弟弟每次生病都好几天不爱吃饭,我好不容易生回病,怎么能这么快就好?这么快就想吃东西呢?我不能这样,我留恋母亲温柔的声音,留恋她给我单独开的小灶,我想享受弟弟那样的待遇,我决定继续装病。
那碗我只吃了两口的鸡蛋,后来被玩耍回来的弟弟吃了,晚上娘见我还是没有食欲,又油炸了一点面糊(我们那边叫面jie rou,也是那时只有小孩才能享用的),我忍住又只吃了一点点。当晚饿得我饥肠辘辘,躺在炕上睡不着觉,只听得肚子咕咕叫。
第二天我让我的病好了,再不好,我想我会再次晕倒的,不是热晕,是饿晕。
声明:易商讯尊重创作版权。本文信息搜集、整理自互联网,若有来源标记错误或侵犯您的合法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将及时纠正并删除相关讯息,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