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均
我算是不爱吃鱼的人,一是我认为因为吃鱼太过斯文,尤其食用淡水鱼,刺多碍口,吃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不如吃大块烤肉、炖肉来得痛快;二是小时候我吃鲤鱼被刺扎过一次嗓子,从此对所有淡水鱼类敬而远之。
但居广州,临水而不食鱼,是一件比较让人费解的事情。我一位湛江同事最嗜鱼味,单位食堂经常有清蒸鲩鱼,他每餐必食,一边动筷,一边吐刺,一边看稿子,相得益彰,互相不耽误,顷刻,鱼刺在嘴角积了一丛,他才轻描淡写地吐到一边,是为绝活,经常看得我目瞪口呆。
黄骨鱼却是我比较喜欢吃的一种。
有一回我到菜市场,遇到有人叫卖黄骨鱼,仔细看了看,认出这不就是“嘎牙”嘛。我记得少年时代在家乡的滏阳河里摸鱼抓虾,经常在泥窝里踩到这种鱼,脑袋有刺,会扎人,我们那里称之为“嘎牙”,这种鱼在河里属于非主流的,个头长不大,吃东西很杂,野性十足。但凡渔夫打到鲤鱼、鲢鱼、鲫鱼都能卖上价,而“嘎牙”几乎没人吃,即使捉到,要不就随手扔回水里,要么就拿去喂了鸡鸭。
汪曾祺先生在《故乡的食物》中曾经写到昂嗤鱼一节,说的就是黄骨鱼。
“头扁嘴阔,有点像鲇鱼,无鳞,皮色黄,有浅 黑色的不规整的大斑。”好奇查了一下,原来这种鱼类到处有有,各地的名字也有很多:黄鳍鱼、三枪鱼、黄刺骨、黄牙鲠、王牙、黄嘎牙、刺疙疤鱼、刺黄股、黄蛟、汪丫鱼、毛泥鳅、黄骨鱼、弯丫、昂刺、锥子、黄公灵、黄牯头、黄角丁、黄辣丁、黄腊丁、黄骨聪、昂公鱼、葛格燕、黄骨鱼、黄丫头、黄鸭叫、黄沙古、翁公鱼、钢针、戈艾、吱戈艾、黄刺公、疙阿、疙阿丁、嘎牙子、昂刺鱼等。
后来在湘菜馆子里看到有“泉水黄骨鱼”一道菜,立即毫不犹豫点了尝尝。泉水自然是噱头,用钢制大托盘盛着端上桌,里面是配好料的黄骨鱼,微煎过,浸在汤汁里的鱼肉雪白,下面用萝卜丝做底,加剁辣椒、青葱碎、大蒜瓣、紫苏叶、鲜姜块,用酒精炉煮沸后,愈发汤浓味厚,鱼肉细嫩,简直可以用入口即化来形容。黄骨鱼要快吃,否则容易失去鱼肉的弹性,而鳃边的两块蒜瓣肉确如汪曾祺先生说的:“堪称至味。”当然,吃黄骨鱼最合我意的地方在于,只有一根大刺,没有那些乌七八糟扰乱食欲的小鱼刺,可以捡一条鱼放在自己碗里,尽情地吸溜着吃,味道美极了!
慢慢地,我也学习自己烹调黄骨鱼。
用来汆汤。把鲜黄骨鱼宰杀,洗净,立即下锅,用微油略煎,加姜丝提味后,迅速移至砂锅,清水煮沸后,小火炖两个小时,加入盐和香菜段,点麻油出锅,汤色奶白,非常鲜甜。
又,闲来阅读美食巨著《醒园录》,其中有酥鱼法,记载了鲫鱼的一种制法:“凡鱼,不去鳞不破肚,洗净。先用大葱厚铺锅底下,一重鱼,铺一重葱,鱼下完,加清酱不许,用好香油作汁,淹鱼一指,锅盖密。用高粱杆火煮之,至锅里不响为度。取起吃之甚美,有可久藏不坏。”
周末无事,我便如法炮制,把制做鲫鱼的方法搬运到黄骨鱼上。只是没有按照书里的“不去鳞不破肚”,高粱秆自然也没有,用煤气火烹制。十条黄骨鱼分两层,一层葱段,一层鱼,用上等酱油与清油、芝麻油做汁,加一点绍兴酒,一茶匙白糖,煮半小时。起锅后品尝,味道还真是不错,受到了家人的表扬。
黄骨鱼也不是经常吃的,因为这种曾经在乡下很贱的鱼,现在在广州的市场上竟然卖到每斤十五六块,还是蛮贵的,真叫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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