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二十五位企业领袖中唯一的女性,但董明珠并不是因为其性别,而是因为其性格,更受瞩目。
什么时候退休啊?这是她之前经常被问到的问题,她已习惯一笑而过。不过,提问者不同,角度亦不同。对于同行而言,董明珠的离开会意味着家电江湖上从此少了一位难斗的对手,大家都可以松口气。对于格力电器的员工而言,这意味着诸如“不用电的空调”这样的“董式”猜想会远去。而对于大众而言,则意味着少了一位女性励志的典型,甚至是少了一些八卦的乐趣。毕竟,那个着名的赌局还横在那里,其中的主角怎可以在谜底揭晓前就退场?
现在,家电江湖上依旧到处是她的身影,她力推可以用光伏发电的太阳能空调,并拉上王健林亲自上电视做广告。她打破格力不打价格战的诺言,在2014年的“十一”发动了降价促销行动。虽然总被称为“铁娘子”,但是董明珠也会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脸,放下身段,与“老冤家”国美电器重修旧好。
制造了如此强悍的人生,董明珠偶尔停下来回望时,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是啊,想一想我今年都60岁了。”她对《中国企业家》说道,时间,是难以征服的对手。
董明珠领导格力成为千亿级企业,她自述对财富本身并不执着。“按照财富榜排名的话,永远轮不到我,我不是一个拥有财富的人,但是我觉得几次出国,在过海关时,竟然有些人能认出我来,说你是格力的老总吧。我觉得这个价值是无限的。”
很多人都会好奇她的奋斗基因从哪里来?当然,如果你了解董明珠的故事,自然知道首先是生存的需要。如果谈初心的话,董明珠最早的初心,就是一辈子卖空调,卖很多很多空调。这就是她当年最真实的想法。
但是当董明珠通过自身的努力成为格力的金牌销售时,这种基于生存压力的奋斗其实已经可以告一段落。此时的格力也需要董明珠做出选择,是继续一辈子卖空调,还是走上管理岗位。或许当时的格力领导应该这样对董明珠说:你是愿意卖一辈子空调呢,还是愿意改变世界?
现实的故事没有如此传奇。按照董明珠自己的回忆,1992年,就是邓小平南巡讲话这一年,董明珠的领导第一次提出让她离开业务线,走上管理岗位。当时的董明珠并不乐意,“老板对我说你能不能回来考虑当部长,我说我不回去,因为当时我觉得销售员太重要了,一线太重要了。第二点,当业务员我们是拿提成的,回去当部长的话,我们总经理一年也就是七八万的年薪,业务员可以一年拿几十万上百万,我干嘛要回去呢,无论从公和私的角度,我不想回去。”
1994年,格力公司碰到业务员集体离职事件。在企业发生危难的时候,格力需要董明珠这样的人站出来。董明珠最终做出了对她自己和格力都非常重要的决定,开始告别一线走上领导岗位。她说的很实在,“你说钱这个东西,谁都知道是好东西,我董明珠也不傻,也认为钱也是好东西,但是我觉得如果企业垮掉了,我还能干销售吗?”
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干,就是风雨兼程20年。这20年,董明珠把格力打上了很深的董氏烙印。随着朱江洪的隐退,董明珠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新世界。
此时董明珠当然不会考虑退休问题,她和格力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董明珠无疑是喜欢接受挑战的人,金牌销售员的经历成就了她今天的职业性格和事业野心,即使微笑时也掩盖不住那种“你放马过来”的杀气。
董明珠正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就像《星际穿越》中演绎的情节,一艘装备最精良、最先进的飞船驶向外太空,进入另一个时空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格力和董明珠遭遇的挑战来自很多方面,首先是互联网的冲击。“你们很多人会认为董明珠很守旧,愿意在线下,不愿意在线上。”董明珠说,她知道外界对于格力的看法,于是“双十一”格力也与天猫展开了合作。董明珠不想在没有准备好时就冒进,“如果说我们当时(两年前)上线,我们的服务跟不上,特别是空调安装各个方面不能落实到位的话,是对消费者一种不负责任。”现在她认为时机成熟了,“我的宗旨是一定能够全面服务到消费者没有瑕疵的服务高度,我们才会全面推进。”
消费者是董明珠经常挂在嘴边的词,无论是谈及国庆期间让业内瞩目的降价行动,抑或是不计成本研发太阳能空调,她都言必称消费者。但在同行看来,商场如战场,如果谁总说自己如此单纯未免空洞。因此,外界认为其降价行动与格力的库存有关,而重新牵手国美又是始于去年的格力渠道变局的一步棋而已。
今年的董明珠难以捉摸,在公开场合,她总是避免讨论企业的战术问题,而是直接上升到战略和价值观的高度来解释格力。董明珠肯定知道,很多人在等着她失误,就像很多人在等着她向雷军认输一样。她那种永远保持自我挑战的性格,也会使她有时将自己置于钢丝绳上。例如在格力跨过千亿门槛后,董明珠提出五年后冲击两千亿的目标,这或许是一座比雷军的小米更难征服的高峰。考虑到市场容量以及宏观经济下行的大趋势,这一目标的完成难度明摆在那里。但董明珠认为,“一个企业只要有活力,只要坚持诚信共赢的企业文化,两千亿、三千亿、一万亿都是有可能的。”
在她的眼里,天花板永远属于别人。“唯一的天花板就是两件事,第一可能你带着一种逐利的情绪做企业。第二你永远依赖于别人的技术。所以我认为行业是永远会存在的,讲一个最通俗的例子,我们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都要穿服装,你不可能说我们发展了,进步了,服装行业倒闭了,为什么?因为人不穿衣服了,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有的企业就能很好,有的企业不行,为什么?因为他守住他过去的观念,永远做老式的,做旗袍,我们今天在座的女士哪个还会(平日)穿旗袍?”
永远给自己设定更高目标的董明珠,把她自己与格力置于一个充满变数的新世界中。
变老,对于一个女人是个敏感话题,但她更愿意保持内心世界的年轻与冲动,从年轻人那里获得营养。“所以我经常跟年轻人在一起,能够接受他们的很多想法,在我眼中,80后、90后很聪明,就像当年我们长大成人以后,父母的眼光看我们一样。我们应该有一种非常包容的心态去看年轻人。”
“我自己有时候回头看看,自己也觉得好笑,别人问我,我自己也在问我自己,我现在还要这么努力吗?我回答说要,因为你想的是百年企业。可能大家认为到了这个年龄阶段,已经很成熟,或者说得难听点,就是老谋深算的人。你可以对别人稍微注意一些(讲话)方式,装的老成一点,但是我还是没有改,我觉得我还是这样。”
但是在企业经营的战术层面,她是不会给自己“下套的”。比如还是2000亿的目标,如果讲格力靠做空调就能做2000亿,“那我是在骗你们,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格力永远是一个专业化的企业。”只是与别人为了利润而多元化不同,“格力的多元化是因为我的技术升级延伸带来了多元化的机会,我觉得是不同的概念。”
事实上,她正小心地构筑着自己的产业逻辑,让挑剔者无缝隙可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