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穿山甲产品威胁生物多样性？云南白药ESG争议台前幕后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朱艺艺 杭州报道
近期，A股中药板块掀起了一轮估值修复行情。
不过部分外资的动向却有些不同。2021年12月21日，挪威中央银行宣布，其管理的挪威国家主权基金(Government Pension Fund Global)(简称“GPFG”)将云南白药(000538.SZ)从其管理的基金名单中“除名”(exclude)，即抛售所持云南白药股票。
截至2020年底，该基金持有云南白药0.11%的股权。GPFG是目前全球规模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
被除名的导火索则是GPFG道德委员会(Council on Ethics)单方面认为，云南白药“使用和销售穿山甲的身体部位”未充分提供来源信息，存在“造成严重的环境破坏，而且不可接受的风险”。
而另一方面，今年9月，ESG标准主导者之一的MSCI上调对云南白药的ESG评级，这是该公司自2018年4月被纳入该评级以来，首次从BBB级跃升至A级。
由于中药具有一定的消费属性，因此，龙头中药上市公司一直是热爱消费股的外资的“心头好”。一方面，以云南白药、同仁堂(600085.SH)等为代表的中药龙头股被全球最大的主权基金“除名”。另一方面，云南白药在国际机构的ESG评级稳步提升。在A股国际化水平不断加深的当下，中药上市公司如何面临ESG带来的机遇与挑战？
云南白药称“穿山甲鳞片获得与销售依法依规”
至于何时清仓其所持有的云南白药股票，挪威中央银行尚未公布。
12月28日，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就此致消息云南白药证券事务部了解该事件进展，对方工作人员仅表示，“需要发送邮件回复”，记者又进一步发送邮件，截至发稿，未获回应。
不过，有媒体报道称，云南白药公司对外曾回应，“该基金指控的穿山甲鳞片的获得和销售依法依规，双方在一些文化和理念上有差异。云南白药表示，任何阶段的经营都依法依规地开展业务”。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多方调查了解到，实际上，就云南白药“使用和销售穿山甲的身体部位”一事，双方的沟通已有一些时日，从最终的结果来看，GPFG道德委员会未认可云南白药方的说法。
挪威央行官网显示，GPFG通过道德委员会(Council on Ethics)，对GPFG投资标的进行道德评估(ethical evaluation)。
从2020年10月以来，GPFG道德委员会开始就此事联系云南白药，要求其提供有关使用濒危物种穿山甲的信息。云南白药并未作出回复，此后，GPFG道德委员会向挪威央行提交除名建议(草案)后，云南白药方面曾告知道德委员会，“公司是从官方渠道合法购买穿山甲鳞片的”，不过云南白药的回应并未能改变GPFG道德委员会的看法。在此前的案例中，该道德委员会认为，使用濒危物种的身体部位会导致不能接受的严重环境风险，即使这些部位被宣称来自合法渠道。
今年5月27日，挪威中央银行收到了GPFG有关除名云南白药的建议，并于12月21日最终做出决定。
GPFG道德委员会单方面披露的信息是，“云南白药使用和销售穿山甲的身体部位，而穿山甲是一种全球濒危物种，在中药产品中使用濒危动物物种可能会导致非法野生动物贸易，并且增加这些物种灭绝的风险”，并且，“目前没有关于云南白药使用的濒临威胁的物种身体部位的数量、来源、库存以及补充信息”，当云南白药并未充分提供这些信息时，该道德委员会单方面认为“云南白药对环境造成了严重破坏”。
GPFG道德委员会方面还指出，“云南白药没有披露任何明确的方案，用其他原材料来代替目前这些使用濒危动物物种的原材料”。
而实际从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来看，云南白药多年来在履行社会责任和保护生物多样性方面倾注了相当的资源。不久前云南白药回复投资者提问时表示，已连续14年发布《社会责任报告》，2021年3月，公司首次发布ESG暨社会责任报告，向投资者和利益相关方展示公司的ESG管理和绩效。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查阅发现，云南白药2020年ESG暨社会责任报告，《聚焦环保安全提升价值链可持续管理》章节还专门提到，“源头管理，保护濒危野生植物”、“在药材开发阶段评估濒危野生动植物使用风险，持续投入国家濒危品种保护、野生植物驯化，维护中药材种植产业健康、可持续发展”等说法。不过整体来看，这些说法较为简单，缺少更加详实的数据和案例。
如何应对中外ESG的争议与共识
值得一提的是，云南白药是今年下半年以来，挪威中央银行决定从GPFG投资名单中除名的第五家中国企业。
早在9月29日，挪威中央银行决定减持中国中药(0570.HK)、同仁堂(600085.SH)、同仁堂科技(1666.HK)、远大医药(0512.HK)的全部股票。这五家均为中国中药企业。
截至2020年底，GPFG持有中国中药0.47%股份，持有同仁堂0.4%股份，持有同仁堂科技0.5%股份，持有远大医药0.26%股份。
基于今年3月15日至4月28日期间，GPFG道德委员会向挪威央行提出的建议，GPFG道德委员会单方面认为，五家中国中药公司在生产或销售的中药成分中，使用了濒危物种的身体部位，尤其是损害了“生物多样性”(biodiversity)，对环境造成了严重，而且存在不可接受的风险(原文表述为“an unacceptable risk of the company contributing to severe environmental damage”)。
其中，远大医药被指涉及的成分为“赛加羚羊角”，同仁堂被指涉及的成分为“天然麝香”，而中国中药则被指涉及多种成分，包括“赛加羚羊角、豹骨、穿山甲鳞片”。
12月29日，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以投资者身份致消息同仁堂证券事务部，对方工作人员解释，“公司中成药药品的确有使用天然麝香和使用人工麝香的不同规格”，不过，该人士强调，“国内对于天然麝香是有采购指标限制的，我们合法合规采购”。
而对于云南白药等多家中药企业遭挪威国家主权基金除名一事，在他看来，“存在争议很正常，这是各方的关注点和视角有差异”。
在2020年年报中，同仁堂特别解释，“公司中成药部分药品处方中含有的“麝香”是指人工麝香，“牛黄”是指人工牛黄、培植牛黄和体外培育牛黄。”而针对医保支付范围，同仁堂强调，“含天然麝香和天然牛黄的药品不予支付”。
此外，中国中药在2020年年报中披露，“报告期内，公司积极协调各附属公司累计建设合作基地165个，合作种植面积九万余亩，覆盖药材品种69种”，不过其中并无GPFG道德委员会所指的中成药成分。
实际上，云南白药等上述5家中药企业的ESG报告，都有“履行环境保护责任，最大限度保护生态平衡”、“保护天然资源、积极发展人工养殖替代技术”等说法。
12月29日，商道纵横总经理郭沛源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指出，“云南白药的个案提醒我们，ESG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与企业的日常经营密切相关。”
郭沛源认为，“GPFG与云南白药有不同的看法很正常，不同国家所处的经济发展阶段不一样，导致所关注的重点也不一样。比如，5-6年前我们国内关注重点是污染治理、节能降耗，而当时，GPFG已经在关注‘去化石能源’的投资策略，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脱碳’；类似的，现在GPFG的关注点又进一步延伸至‘生物多样性’、‘自然资本’等议题。不同机构不仅对‘重点信息’的理解有差异，也对‘信息披露程度’的理解有差异，所以需要主动沟通以达成共识。总体来说，在ESG指标上，中外之间还是求大同存小异，一方面寻求国内外融合，另外一方面在一些指标上也要考虑中国的特殊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