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WeWork、Oneweb等初创公司的投资事务上“折戟”,似乎并未令软银CEO孙正义裹足不前。今年以来,他掌舵的软银愿景基金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投资步伐,受其恩惠的初创公司只多不少。功能运动服品牌Vuori、数字支付公司Paytm等皆是愿景基金的投资对象。
不过,孙正义似乎也在逐步改变自身的投资策略,一个征兆是,愿景基金近期正密集从那些投资过的已上市公司身上套现——在2020年前,他几乎从不这样做。
目前来看,除了Facebook、微软、奈飞这些老牌科技股外,优步、DoorDash等“零工经济概念股”也被加进了孙正义的减持清单中。而这其中,又属DoorDash被减持的最多——短短半年里,愿景基金连续三次出售这家外卖平台的股票。最近的一次则是在10月27日,它以每股202.815美元的价格出售了1000万股DoorDash股票,预计将获利20.3亿美元。
复刻“现金防线”战略?
从今年二季度开始,愿景基金的风格就有了显而易见的转变。根据彭博对已披露持仓文件的计算,孙正义在二季度里抛售了将近140亿美元的股票,其中就包括Facebook、微软、谷歌母公司Alphabet、奈飞、Salesforce,以及优步和DoorDash。
此外,软银旗下专注于交易上市股票及衍生品的部门“北极星”(SB Northstar)也在第二季度大肆出售科技股,共计卖出240万股PayPal、440万股台积电以及36.7万股亚马逊。
乍一看,软银此举似乎是在重复2020年孙正义提出的新战略——当年8月,孙正义在概述软银上半年业绩时,引用织田信长以铁炮队、拒马击败武田家骑兵这一典故,强调“现金就是软银的拒马”。孙正义认为,只要增加软银的现金储备,企业的防御能力就能得到加强,即便和WeWork、Oneweb类似的“灾难”再度爆发,软银也不会受到太大损失。
作为“现金防线”战略的一部分,软银去年出售了阿里巴巴和电信运营商T-Mobile的部分股权,以T-Mobile为例,软银在出售其股票的交易中筹集了201.2亿美元的巨资;此外,除开尚待监管机构批准的400亿美元出售Arm一案外,软银还将旗下机器人公司波士顿动力(Boston Dynamics)转让给了现代汽车,以此换取8.46亿美元的回报。
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孙正义也没有对他曾看好的“零工经济概念股”们下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优步——尽管后者在2020年中受到疫情重创,他却坚持不出售任何一股。
事实证明,孙正义的决定是正确的。自去年10月开始,优步股价重新回到高点,今年最多时曾到达63美元/股,其市值也一度突破千亿美元大关;另一方面,去年年底DoorDash成功上市,孙正义也从中获得了110亿美元的盈利。
正因如此,软银最近密集抛售的行为才令人不解。精明的孙正义,这回又在打什么算盘?
零工经济,或许也没那么香
从软银今年8月发布的2021财年第一季度财报来看,其季度净销售额为1.48万亿日元,同比增长15.6%;但另一方面,其净利润仅为7615亿日元,相较去年的1.25万亿日元下降了39%——这也是软银集团五个季度以来首次出现利润下滑。细分到各业务来看,软银愿景基金的季度利润为2360亿日元,较去年相比同样下滑了3%。
软银在财报中解释称,净利润下滑主要是因为来自所投资企业的收益减少(包括韩国电商巨头Coupang和其他一些已投资公司),以及缺乏大型IPO活动所致。
有分析人士认为,软银愿景基金出售DoorDash、优步等公司的股份,意在帮助自身投资部门加快交易步伐,增加向基金投资人的返款,同时也能更有效地援助那些被投资的初创公司。
近期,很多被软银投资过的独角兽都曝出了预备上市的消息,一些动作快的选手甚至已经站在了资本市场门口。这其中包括印度数字支付公司Paytm和刚刚完成合并的印尼科技巨头GoTo(由出行平台Gojek和电商平台Tokopedia合并而成)。一旦软银在这些独角兽中押中潜力股,它获得的回报将是长期持有“零工经济概念股”股票的数倍。
此外,DoorDash、优步近期不甚乐观的经营情况或许也是软银急于抽身的原因之一。
先是DoorDash——早在上市前,这家外卖平台就以增长迅猛但亏损严重而闻名。2019年,DoorDash营收为8.85亿美元,运营净亏损为6.16亿美元。2020年二季度,它曾一度保持盈利,但三季度又再次转为亏损,此后亦然。今年二季度,DoorDash亏损额为1.02亿美元,而它给出的原因则是“开支增长、在非餐饮领域扩张以及通过激励政策招募配送员”。
优步的情况同样不乐观。虽然它在今年二季度取得了11.44亿美元盈利的绝佳成绩,可这些利润多半是由它对滴滴以及自动驾驶创企Aurora的投资得来,而在调整后EBITDA(税息折旧及摊销前利润)这一条件下,优步二季度实际亏损5.09亿美元,远远超出分析师此前预期的3.245亿美元亏损。从业务角度来看,优步在网约车、外卖甚至是货运领域都面临着激烈竞争,至于它何时能终结这一切并取得盈利,只有时间能告诉我们答案。
对于正处在亏损阴云下的“零工经济概念股”们而言,零工经济这一引人争议的模式或许更应令它们警觉。这种模式下,工作者和平台间的劳务关系一直难以定性,福利、人身保障方面也不如正常员工关系那样清晰透明。但若是不依赖这一模式,平台的亏损漏洞和增长速度问题势必会更严重,最终的成本依旧要落到工作者和消费者身上。
从去年下半年的“Prop 22 NO”运动至今,自由工作者们对零工经济的抗议声更为响亮,但以优步为首的零工经济平台们仍未探索出一条平衡的新路子。或许是考虑到这一点,软银才加快了逃离的步伐——在问题解决之前,“长坡厚雪”对于优步、DoorDash而言只是幻想。
强监管压顶,优步们的并购牌行不通了?
从行业角度来看,零工经济也早已不复当年资本助力下野蛮扩张的“黄金时期”。大洋彼岸,美国监管机构对行业内头部选手的关注力度正在加强,优步、DoorDash自然是首当其冲。
今年早些时候,DoorDash曾就收购食品杂货快递公司Instacart进行了收购谈判,拟定的收购价格高达400-500亿美元。但时间到了8月,这场谈判却出现了很大分歧。根据媒体援引一位知情人士的消息称,双方都很担心交易能否得到监管机构批准。
Instacart成立于2012年,目前已是生鲜配送领域的头部企业之一。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6月,Instacart已经与超过400个国家和地区的本地零售商建立了合作关系,光是在北美市场,它就为近4万家商店提供送货服务。此外,这家配送企业还将自身的配送品类扩大到了酒类、处方药等领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杂货配送平台。
无独有偶,优步也在8月10日遭到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调查,该项调查旨在何时其早些时候与食品饮料配送服务商Gopuff于今年5月建立的合作关系,此外,优步还面临着FTC的另一场调查——针对它今年2月收购酒类配送服务商Drizly的调查。
Gopuff成立于2013年,起家之初负责为各大学校园配送零食、饮料和其他零售商品。但从2016年开始,这家公司开始将服务对象向高年龄层次转移,配送品类也扩张到了酒水、宠物食品等领域;Drizly的成立时间比Gopuff早上一年,且最初就是以酒水配送起家。
通过这几项收购计划,“零工经济”巨头们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优步对Drizly的计划,是将其酒品配送业务纳入Uber Eats,同时Drizly App仍单独运行,与Gopuff的“合作”则能让Uber Eats用户直接购买其商品;DoorDash收购Instacart也是同理——它早有发力生鲜配送领域的野心,而收购Instacart可为它带来现成的庞大商超渠道,再加上它本身具备的成熟配送系统,超越行业内的小玩家一步登天是很轻松的事。
无论是酒水配送还是生鲜配送,均是在疫情期间才得到增长的新行业。对于这些刚刚进入快速发展期的赛道而言,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诞生拥有大量客户、渠道资源的寡头,挤压新玩家的生存空间——FTC当然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
“反垄断执法人员应该更频繁地阻止威胁竞争的并购,而不是依靠传统的补救措施来解决交易问题,最后无奈地批准它们。”FTC新任主席莉娜·汗(Lina Khan)在给马萨诸塞州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的一封信中写道。“对于在供应链的一个或多个层面上拥有巨大市场支配力的大公司的垂直并购来说,尤其如此。”
对于优步和DoorDash这类“零工经济”企业来说,并购是它们快速扩大基本盘的有效手段,同时还能创造更加漂亮的财务数据,让投资者们不必太在意其年复一年的巨额亏损,进而维持自身在资本市场上的地位。但在监管日益严厉的当下,靠并购一招吃遍天下是不太可能了。接下来,它们除了在服务效率和质量上拼个你死我活外别无他法,而失败者必将出局。谁能成为美国零工经济下半场的最终胜者?答案仍有待时间验证。
“零工经济概念股”孙正义